银杏深处有人家

本文转自：桂林日报

银杏深处有人家

——探东究古村落

图①：田间的古道。记者胡晓诗 摄

图②：玲珑小巧的古石桥。 记者胡晓诗 摄

图③：银杏树就种在山脚下的每一个角落。

记者胡晓诗 摄

□本报记者胡晓诗 通讯员张满连

东究村，一个掩映在灵川县海洋乡海洋山脉腹地的千年村落，地处国清峡谷古道中段的石山盆地中。从市区出发驱车仅一小时，就驶入了银杏的海洋，再经过一段乡村小道，东究村便豁然出现在眼前。

据当地村民介绍，东究村在唐代年间聚落成村，相传一条小河从村前东流经过，一次山洪暴发，村民受灾，因村地势高，财物得救，故取名为东救村，因“救”与“究”方言同音，后人把救写成究，故名东究。最高峰时，东究居住人家有上园、冲底、廖家巷、竹园里、杨家园等18处，且每处都有石柱作为标志，呈现出东究18村18石柱的壮观景象。

不难看出，东究村有着良好的自然地理条件：村口的独龙山郁郁葱葱，村子右前方有笔架山，又有金子山作为靠山；小河绕村而流，有两口天然岩水供村民饮用灌溉，天然的地下河顺流而下几十公里，可以通达好几个村落，这些为村民安居乐业提供了有力保障。

村民告诉记者，这里的人们在长期的生活劳作中形成了特有的民风民俗，他们以歌为媒，用歌声唱出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例如上山干活对山歌，娶亲唱贺郎歌，嫁女用哭嫁歌教育女儿如何在婆家待人接物，亲人去世哭奔丧歌，舞稻草龙祈求平安吉祥时候唱舞龙歌，农闲时唱彩调，等等。上世纪中期，东究村的舞狮更是闻名于十里八乡。

历经岁月沧桑，如今东究村里保留下来的老建筑并不多，但我们仍能从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的印迹，一窥曾经存在的过去。

被称为植物界“活化石”的银杏树，就种在山脚下的每一个角落，一排排，一簇簇，安静又古老，漫步在村子中，每个转角后都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仿佛时间还是停留在那民国年代的墙上。树干上交错的沟壑纹理，鼓起的是岁岁春秋的风霜，藏着的是年年冬夏的雨雪，就像是村子里的老人，见证了东究的发展变迁。

朝着田间的方向走去，一棵树皮似龙鳞、树身似蛟龙的高大乔木吸引了记者的注意，它就是被称为“龙鳞树”的黄连木，只见其虬枝婆娑，丫杈环绕，枝干苍劲，从挂在树上的保护牌了解到，这棵树已在这喀斯特石灰岩中生长了数百年。

其实，对于喜好户外运动的人来说，东究这个地方应该并不陌生。在桂林市区东侧的地带，由南至北，银杏树从灵川的潮田、大境、海洋，一直绵延至兴安的高尚、白石、漠川，可谓是银杏的景观长廊。每到金秋时节，就有大批市民游客前往这些地方“扫黄”观美景，其中北岱底、大小桐木湾、化眉弄等地最受追捧。爱玩会玩的户外达人当然不会满足于此，他们避开人群，开发出了多条徒步线路，从水牛厄或黄土塘出发，可沿着古道徒步至东究，再直抵下水源等村落，与满目金黄来一场秋天的约会。

虽然现在不是赏银杏的时节，但东究不缺刺激有趣的玩法。村民自豪地告诉记者，很多年以前，就有国内外的探险爱好者为当地的双鹰天坑而来，天坑保持着原始的状态，没有开发，需要专业的绳索速降才能到底。通过村民展示的视频可以看到，天坑的面积并不算大，有着碧绿的地下河水潭、瑰丽多姿的钟乳石，还有很多长年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与世隔绝的地质环境造就了这一方独特的小天地。

行走在东究村，让人印象深刻的除了银杏树外，就属这里丰沛的水资源了。前面提到的流经村前的小河就是国清河，它是潮田河的支流之一。资料显示，海洋乡境内河道属湘江水系和漓江水系，分为小平乐河流域、国清河流域两大流域，其中国清河流域面积26.03平方千米，占65.22％；小平乐河流域面积13.88平方千米，占34.78％。国清河源出水牛厄村前岩洞，偏南流至响水岩进入暗河，潜至寨底村北出，注入潮田河后汇入漓江，长5.4公里(明段)，河宽4米。就在这条仅仅明流几千米的小河之上，现在还保留有多座古石桥。在东究段，古桥也和这条小河一样，显得小巧玲珑。这些石桥都为单孔石拱桥，桥拱最高不过二三米，最矮的仅有一米出头，造型大都古朴简洁，有的也装饰有瑞兽浮雕。

跨过古桥，忽然发现脚下的桥面有一块刻有“国清寺碑记”的青石。原来，就在东究村稻田中间、国清河畔，有国清寺庙宇的遗址。据介绍，国清寺始建于唐朝，大清同治年间重建，曾管辖周围18座寺庙，后因为时代原因改成国清小学，1973年学校搬迁后拆毁，而今仅残存有石柱础。

生活在依山傍水、古树参天的古村，东究村村民种植有水稻、番薯、玉米等粮食，还有水果和蔬菜等有机农产品。在这儿，一幅“春赏桃李花开，夏品优质水果，秋看银杏染黄，冬观高山雪景”的美丽画卷正铺陈于人们面前。

杨二说说

那一瞬间的静谧

从桂磨公路到大圩，经海洋、高尚到兴安县城这条路，东边一带有很多好去处，东究村就在其中。二哥虽然没去过东究村，但也能想象得到那些古老的银杏树、明清的老房子所带来的视觉和心灵上的触动。

这片区域显然是古人的一个上佳居住点，这么多古村落，这么多人，都选在这里建房子，在这里生活，繁衍生息，正好印证了那句英雄所见略同的老话。毕竟这里有两条上规模的河，一条是湘江的源头，向北流经兴安后，再流向全州，汇入湘江；一条是思安江，向西从大圩流入漓江。此外，旁边有海洋山做东北方向的屏障，再加上古时还有官方修建的驿道，水陆皆可通往桂林。总之，确实是个人类上佳的定居点。

二哥虽然糙，却又喜静，生怕人多，所以这里海一样的银杏树奇观，尽管吸引了很多游人，但二哥一直是怕去的，倒是高尚镇街上，还有往东一点的待漏村和再北一点的杨腊村，二哥是主动去的。并且去了以后，待得很是开心，留下了深刻印象，多年以后，一想起这几个地方，都仍是反复咂摸，作为谈资，至少可以佐半斤米酒。

高尚镇街上，和桂林其他地方的偏远小镇相比，并不会更漂亮，也谈不上多有特点，但这里有二哥老相识开的一家饭店，意义就不一样了。

开饭店的大哥叫老唐，比二哥岁数大一些，具体大多少，不好问，也没必要问，反正他叫二哥老杨，他的儿媳妇叫二哥杨哥，老唐的两个孙子一个叫二哥伯伯，一个叫二哥爷爷，各叫各的，也挺乐呵，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大家最初认识，是因为老唐之前曾在桂林开过一家油茶店。二哥在这家油茶店里有过许多宁静的时光，留下了不少难以磨灭的记忆。依稀记得，这家店的名字叫有心油茶店。

当时，二哥财务不自由，但时间基本上自由，就每天早上去老唐那里喝油茶。之所以选择喝油茶，而不是吃桂林人的早餐标配桂林米粉，是因为当时二哥正在减肥，选择的减肥方式是不吃碳水，戒一切糖分和容易产生糖分的东西，因此，油茶和两个煎蛋，就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成了二哥的早餐标配。

油茶是无限续杯的，从早上可以一直喝到中午饭前，大部分时间里，二哥也确实都是这么干的。通常二哥还会带上手提电脑，一边喝油茶，一边哼小曲，顺便就把手上的活给干了。老唐的油茶你说多好喝，以二哥粗粝的舌头，也品不出来，但能把一身的汗出通透了，临走时连地上都能留下一摊汗渍，就已经令二哥相当满意了。更别说老唐的油茶舍得下米，那姜好像不要钱似的，磨碎了拼命往里加，浓浓的姜味甚至完全盖过了茶味。然而仔细咂摸，乡下野茶的清苦和回甘却依然在，而其中的蒜味葱味若有若无，缥缥缈缈，又让这一碗油茶表现出了十分丰富的层次。从键盘上移开手指，把视线从屏幕上离开，如果真有时间，又有心，细品的话，二哥偶尔也是能喝出其中的妙处的。

当然，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老唐的煎蛋。很难想象，一个街边深巷小店里，由一个村民操作的煎蛋，竟然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水平。比如那形状，中间的蛋黄和周边的蛋白，是标准的两个同心圆，用游标卡尺夸张了点，但用普通小学生的塑料尺子来量，估计误差都不会大于两毫米。再比如颜色，中间蛋黄的金黄色，和周边蛋白雪一样纯净的白色，交界处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交集，呈现出的是两个不同世界中完全不同的风味。蛋黄看上去颤颤巍巍吹弹得破，似乎有点溏心，但其实是熟了的，而蛋白部分坚挺，也是熟透了的模样，火候却又恰到好处，一丝焦黄都没有——真不知老唐是怎么弄出来的。

这盘中的黄白之物，比起俗世的黄白之物，似乎要更得人喜爱。后来老唐因为铺租和其他问题关掉这家店后，二哥就再也没有吃到过这种水准的煎蛋了，一度很是失落。

现在想来，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是让二哥留恋的，那就是有心油茶店的环境。老唐的店不是正街上的旺铺，而是处在走进去十多米后的横街上。这种店面的坏处是，从街边走过很容易就被忽略；好处则是，生意不旺，客人不多。当最早的一批食客结账离去后，店里面就剩二哥一个人了，这种安静的局面要到午饭时分才可能被新的客人打断。而这是二哥喜欢的。

老唐夫妇和他们的儿媳，见二哥喝茶吃蛋敲键盘，除了偶尔添油茶外，就忙他们店里的事，基本上不理二哥；偶尔见二哥歇下来了，老唐会坐过来递烟给二哥；如果店里的事不多，二哥刚好又想歇久点，老唐也会和二哥聊聊天，聊他老家高尚镇的事情，聊家里几个孩子的事，聊他们从高尚来桂林开店主要是为了孙子受教育的事。大部分的聊天时间里，老唐的神情是淡定的，从容的，但偶尔也会猛吸一口烟，吐烟时长叹一声，眉头微皱，可能正好是聊到了当下的艰难。

节假日的时候，老唐的两个孙子都在店里，大的趴在桌上写作业，小的在婴儿车里东张西望。小家伙哭闹的时候，会引来大家伙的几句吼声。这种时候，如果二哥和老唐在一旁抽烟，淡淡的烟雾中，大家通常会不约而同地停止聊天，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各想各的心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还需要说什么吗？

现在想来，烟雾缭绕中，二哥和老唐一言不发，那一瞬间的静谧，竟是二哥对有心油茶店最大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