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之宝》：东北版《搭错车》?

由张大鹏执导，张译、潘斌龙等主演的电影《无价之宝》11月10日起开始公映，影片翻拍自2020年的韩国电影《担保》，还很像经典催泪国产剧《搭错车》。不过，《无价之宝》在呈现这个与父爱有关的故事的时候，加入了一定独创性的设计，让这部影片的最终效果，流露出浓浓的上世纪90年代东北地区“下岗潮”的时代气息和地域特色，以及小人物苦中作乐的浪漫主义气息。

《无价之宝》海报

再次聚焦上世纪末东北“下岗潮”

电影《无价之宝》将故事的时间和空间，放置到了1995年至2007年的东北地区，这就在片中塞入了大量关于当年“下岗潮”时代往事。

1995年的一个东北小城，下岗后依靠五金门店维持生计的石振邦(张译饰)与杨武(潘斌龙饰)，上门去讨债，结果债务人逃之夭夭，仅留下“妻子”王曼丽(袁晓旭饰)与女儿芊芊(程曦饰)。王曼丽决定偷渡出国打黑工赚钱还债，她看着石振邦像个好人，就将6岁的女儿委托给石振邦。不料，亲妈一去不复返，石振邦与芊芊成了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女，过了大半辈子……

《无价之宝》海报

电影《无价之宝》中的大多数人物，都是当时国企中“被”下岗的工人。无论是下岗后凭手艺下海创业的石振邦与杨武，卷走石振邦创业钱的债务人，还是去海外打工的王曼丽，承包原厂区公有澡堂的工人……电影的很多细枝末节一起拼凑出了当时在“下岗潮”推动下的社会样貌和工人的状态。

影片开头有一句台词，“销售科有好人吗?”暗示了卷走石振邦创业钱的债务人是厂子销售科的人，在下岗潮来临大厦将倾之前，销售科的人有更多的机会将厂属物资私下倒卖。

相似的时代背景和下岗人员众生相，在张猛执导的电影《耳朵大有福》《钢的琴》、刁亦男执导的《白日焰火》、王小帅执导的《地久天长》等影片中也有体现，尤其是在今年上半年的热播剧《漫长的季节》中，几乎出现了同样的剧情。

《钢的琴》剧照

在《漫长的季节》中，曾经意气风发的桦钢机务段火车司机、劳动模范王响，充满工人阶级的自豪感和集体荣誉感，虽然下岗潮即将来临，他还是想让儿子王阳进入旱涝保丰收的国企桦钢。当他发现厂区保卫科科长邢建春等人倒卖工厂物资和废旧机器，为了捍卫桦钢的利益，王响使计谋揭发了一切。邢建春为了报复，诬陷王响儿子王阳盗窃财产，断送了王阳的进厂资格。18年过去，满头白发的王响与同样下岗的妹夫龚彪一起开出租车。原本趾高气扬的保卫科科长邢建春，由于尿毒症变得异常虚弱，下岗后靠倒卖车牌谋生。时光让仇恨消解，也让几个人相逢一笑泯恩仇……

《漫长的季节》邢建春为了报复王响，诬陷王响儿子王阳盗窃财务科财产。

由于东北三省工业化、城市化的时间比较早，东北地区在长期发展和历史积淀后，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特性，这种特性有别于其他省的现代都市。电影和电视剧就成为了唤醒大众记忆的记事簿，将产业转型带来的下岗浪潮进行了记录和反思，通过反映普通民众的酸甜苦辣，也尝试着回答了那些上世纪下岗的工人当时面对了什么，以及后来他们的个体命运又是怎样的，引发大众的共鸣。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无价之宝》的类型还是喜剧片和家庭片，这部影片虽然也是以上世纪末“下岗潮”作为时代背景，但影片只是在话里话外间，细枝末节中，暗示了当年下岗工人生活的不易，并没有直白的展示时代伤痕或贩卖苦难。大多数时候，影片都是用喜剧性和戏剧性的处理方式，给片中的人物保留了一定的尊严，甚至带有浓浓的苦中作乐的浪漫主义气息。

《漫长的季节》年轻的龚彪与丽茹

例如，在《漫长的季节》中，秦昊饰演的龚彪作为30年前的文艺青年和大学生，是厂办冉冉升起的新星，是主任的接班人选。但是龚彪因种种原因下岗以后，成为一个空有文凭却无比嘴硬的失意的中年人。

而在《无价之宝》中，潘斌龙饰演的杨武虽然也是下岗工人，但是他总能通过幽默的话语化解类似的尴尬。例如有一幕，厂区的混混王宝找石振邦讨债，杨武为了拖住王宝，跳起了霹雳舞供其开心，王宝嘲笑他：“整天这样，难怪厂里让你下岗呢?”杨武赶紧解释，是自己自愿下海，不是被迫下岗。一句话体现了原本生活舒适的国企员工，从来没想到要离开这片“象牙塔”去自力更生，在面对迎面扑来的“下岗潮”之时，他们既自尊又自卑的矛盾心态。强调“下岗光荣”“下海光荣”的台词早在1999年的春晚黄宏在小品《打气》中就说过：“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正是由于对下岗抱有不安感和羞耻感，杨武等人会下意识强调是自己主动抛弃铁饭碗离开的。

《无价之宝》中的杨武、石振邦

下岗父亲的苦中作乐和深沉父爱

在韩国版《担保》中，女孩成了追债人的“担保”，在中国版的《无价之宝》中，虽然起初女孩芊芊也是石振邦的“担保”，但石振邦从一开始对此就比较抗拒，他首先就不齿于孩子母亲王曼丽这样的行为，随着情感的建立，女孩逐渐从“担保”变为“无价之宝”，一个失败的男人也成长为一个伟大父亲。影片的后半段几乎都在展示石振邦、杨武是如何尽全力照顾和养育芊芊。

《无价之宝》“三口之家”建立起来

比起自带喜剧感和轻松感的潘斌龙，张译饰演的石振邦更显严肃，张译的高超演技让他几乎与这个角色融为一体。石振邦虽然自尊心极强，但心地善良，遇到与孩子有关的事，总是做出一些带有喜剧性和戏剧性的行为，让观众很容易会心一笑。

例如，孩子的母亲王曼丽曾说过，只让石振邦和杨武照顾孩子3天，3天后孩子的二爷张建国(张国强饰)会把孩子接走。原本很不情愿的石振邦跟孩子相处几日后产生了感情。依依不舍地送走孩子后，石振邦还不厌其烦地给二爷发传呼，询问孩子是否安全，由于挂念孩子，他啰啰唆唆的留言还超了当时寻呼要求的字数。

《无价之宝》石振邦质疑王曼丽

等石振邦接回芊芊，他希望能给她最好的教育。他知道芊芊擅长跳舞，就花钱请舞蹈老师在家里教跳舞。孩子学舞蹈的时候，他捧着西瓜在旁边，跟着转圈的孩子一勺一勺地喂西瓜。这种过度的关心，过于宠溺的行为，与这个角色的严肃感形成反差的喜剧效果，也让父亲的形象融入了更多柔和的线条。

《无价之宝》女儿一边跳舞，石振邦一边喂西瓜。

大多数关于母爱或父爱的作品，几乎都带有一定的苦与难，剧情的重头戏几乎都是通过展示释放爱的一方的辛苦与不易，来刺激观众。例如《搭错车》《妈妈再爱我一次》《当幸福来敲门》等经典的展示母亲和父爱的作品，都是通过让长辈一再受苦来体现其爱的深度。对于父爱的展现这方面，《无价之宝》也做了比较讨巧的处理，苦中作乐的浪漫主义气息也在几个镜头中得到升华。

例如，很多电影都会通过致敬《雨中曲》中男主角水中曼舞的一幕，来展示小人物苦尽甘来的欣喜。在《无价之宝》中，跳起《雨中曲》的石振邦的情感层次要更加丰富：好友杨武结婚生子，芊芊也被杨武一家人正式收养，与此同时，他自己还是孤家寡人，爱人不知踪迹，只能作为杨武结婚仪式的观众坐在台下。但是，这种为他人欢欣的喜悦之情，还是盖过了他个人的孤独与失落，所以他要在水中翩翩起舞。这浪漫又崇高的一幕还充当了影片时间跨度的转场的功能，实现了从1995年到2007年的过渡。

《无价之宝》石振邦翩翩起舞

在2007年后的故事中，成为大明星的芊芊避讳提及成长经历，又在石振邦昏迷之时在医院喊出那句石振邦期待已久的“爸”，转折不够顺畅圆融。但总体来说，影片《无价之宝》展示了时代洪流中一个普通的工人父亲的不卑不亢、坚韧不拔、苦中作乐和无私的奉献。东北语境的加入，让《无价之宝》从一个比较个人的经历变成一代人的缩影，成为当下有些平台的院线电影中可以一看的一部影片。

记者:邢媛 编辑:邢媛 校对: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