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疤“状元”

本文转自：重庆晨报

□铁城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在老家左邻右舍眼里，母亲是车家坝一带四五个生产队的“补疤状元”。

但凡20世纪70年代前出生的人，没穿过补疤衣裤，那真叫凤毛麟角。

随着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现今人们无论贫富和老少，几乎无人再穿补疤衣裤了。

对于90后、00后或10后来说，补疤衣裤，早已成为“传奇”。

在我的记忆中，穿最后一件补疤衣裤，应该是在1971年初中毕业前。

那时的补疤衣裤，不是现今人们印象中被铁钉或其他硬物和锐器刮破、划破的衣裤，而是真真实实地因肩挑背磨而穿破或磨破的衣裤。

那时，众多妇女为破衣裤补疤，为省时省事，都会随意找一块无论颜色和材质是否一致，用针线缝补上去将破洞盖住了事，以至让人看上去十分显眼，很是不舒服。

我母亲可不。

母亲补衣裤，会用心翻箱倒柜，找出与应补衣裤颜色和材质非常接近的布料，再将家里唯一一根矮板凳和针线兜（亦称鞋兜）搬到大门外的厅口，旁若无人、集中精力，一针一线地精心缝补。

按照母亲说法，她补疤的方式有四种。即：缝补、挖补、织补和闷补。

缝补，是对穿得太旧衣服的袖口和裤脚被磨破后的缝补，只需将磨破后的袖口或裤脚向里卷个边，用针线缝上即可，是缝补活中最为简单的一种。

挖补，是把磨损得即将破烂的布料剪掉，用一块好布垫补在下面，然后再将展露在上面的破口向里卷边一针一线地缝在垫布上为止。挖补虽费事耗时，但补出来的疤，看上去却十分舒适。

织补，是衣裤穿得不久，成色尚新，只因烟火或其他原因将衣裤破了个洞，用最小的针一针一线，先横后竖呈十字形编织在破洞上。织补后的衣裤，不经意间很难发现补过的疤。

闷补，俗称闷肩，绝大多数都是指补在肩上的疤。

那年月的衣裤，最易磨坏的地方有六处，即衣服的肩部和两个肘关节，裤子的屁股和两个膝关节。在以上六个部位补疤，都通称为闷补。

闷补，工艺难度最大的当数闷肩。很多人补出来的闷肩，不是扯的便是皱的。

母亲补出的闷肩，既平整又巴适，让人看上去很是舒服。

母亲的闷补，之所以那么耐看耐穿，是源于她对衣裤这几个部位的认识特别深透。

在她眼里，需要闷补的部位，都是人们在生产劳动中磨损强度最大的部位。因此，只要确定闷补，她一定会采用与破衣裤颜色、材质基本一致的崭新布料。凡是经母亲闷补过的衣裤，都会顶一套新的衣裤穿。

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母亲也会别出心裁，选用颜色完全与破衣裤大相径庭的布料进行闷补，经她这样闷补出来的旧衣裤，穿上身是既舒适又养眼。

因此，在那人人都穿补疤衣裤的岁月里，但凡有些讲究的同乡，都会登门恳请母亲为其破旧衣裤补疤。

无论是采用哪种方式补的疤，母亲都会小心翼翼，将刚烧开的水装在搪瓷杯里充当熨斗，将补好的疤熨烫熨烫，让新疤变得十分妥帖和平整。

时至今日，母亲坐在老屋厅口全神贯注、专心致志为破衣裤补疤的身影，不时总会呈现在我的脑海，有意无意提醒着我：如今过上了不愁吃不缺穿的美好生活，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不可丢，应一代一代地将其发扬光大才是。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