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毛蟹双头行

本文转自：湄洲日报

莆仙方言童谣赏析

一头毛蟹双头行

□陈文凤

一头毛蟹双头行①，十五岁小娘子看亲情②。

卜持什么汝罔讲③。卜持什么汝罔呼。

卜持王番起轿脚④，卜持肉面共猪脚。

卜持鸳鸯绣花鞋，卜持阿五举大牌⑤。

大牌举高高，一顶轿，两头鸡。

花轿扛到厅前顶，卜持大厝四阿顶⑥。

毛蟹学名中华绒螯蟹，节肢动物，全身有甲壳，有足五对，前面一对像钳子，叫螯，横着爬行。由于横着爬行，人们常将它和霸道联系起来，形容蛮不讲理。双头行即指左右横行，童谣以“一头毛蟹双头行”来开头，当然是有其用意的。联系“卜持什么汝罔讲”和“卜持王番起轿脚”来看，这个十五岁的小娘子，一定是个平时受宠惯了，有点任性爱耍小脾气有点霸道的大家闺秀，要不然其父母和她谈婚论嫁说嫁妆时，就不会让她“卜持什么汝罔呼”了。若是小家碧玉贫家女子，她也不会狮子大张口“卜持王番起轿脚”，像毛蟹一样随心所欲双头行了。

“十五岁小娘子看亲情”一句，反映了过去早婚的现象。在莆田的老婚俗里，各个环节十分繁琐，在经过了聘请媒人、厮看亲情、灶头放帖、订聘放定后，必须举行一个 “订请鞋样”的仪式，男女双方敲定结婚的具体日期。订请鞋样那天，男方派人挑着当地的一种红色花篮，在媒人陪同下前往女方家送礼，花篮里装的礼物除了童谣所唱的猪肉、线面、猪脚等，还必须有一双绣花鞋。猪脚喻指女方嫁到男方家后能开科发达，线面喻指夫妻白头偕老长命百岁。男方给女方送鞋，是希望嫁到男方家后穿新鞋走新路，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走好每一步。鞋只能送一双，喻指从一而终。女方要男方送绣花鞋，则是希望男方以后不要为难未来的新娘，给另外的“小鞋”穿。这就是小娘子特别强调送绣花鞋的原因。如果新娘的祖母还健在，则须另外准备若干的肉、面等，装成另一担莆田人俗称为“嬷担盘”的担盘，同时挑到女方家去奉敬她的祖母。这个习俗人称“起轿脚”。

婚后，新娘偕同新郎回娘家拜见长辈亲友。娘家设午宴款待，俗称“请囡婿”，午宴则称“囡婿酒”。返家时，带回童子鸡一对，红纸封腰的甘蔗一双。这就是童谣所唱的两只鸡。

大牌则指送亲队伍里四个人所举的四块喜牌，双面写着有关婚庆的吉祥祝愿语。最后一句“大厝四阿顶”中的“四阿顶”是建筑专用名词，指庑殿式屋顶。庑殿顶由于有四面斜坡，可四面出水，故又称“四阿顶”。庑殿顶有一条正脊和四条斜脊，又称五脊殿。庑殿式四阿顶是中国古代各种屋顶样式中等级最高的，明清时一般只有皇家和孔子殿堂才使用。但东南沿海，多暴雨台风，福建沿海地区的大户人家为了减小阻力以抗强风也采用四阿顶屋顶。由此可知，“卜持大厝四阿顶”既印证前面所说的小娘子是大家闺秀，又隐含小娘子希望并要求嫁入富贵人家。如不知“四阿顶”是什么，就会莫名其妙，根本无法领会歌谣的真正含义。

从“大厝四阿顶”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历史上，这首童谣在形成流传过程中，一定曾有高明建筑工匠的参与。

其他书籍凡有收录此谣的因不明“四阿顶”的含义，大都将“大厝四阿顶”记为“乌云四合顶”，这十分不合常理，哪有一个小娘子出嫁时希望乌云四合顶的呢？多不吉利啊！还有一本书将“四阿顶”改成“四角顶”，大概也是因为不知“四阿顶”含义的缘故。还有一点有必要特地说明，“四阿顶”中的“阿”的发音，如同秦末被项羽纵火烧毁的“阿房宫”中的“阿”一样，吟唱时必须唱成ē，《营造法式词解》：“四阿”条注音 sì ē，解释：即五脊殿。

【注】①行：爬。②看亲情：相亲。③卜持：想要。罔：尽管，随便。汝罔讲：你尽管讲。④王番：银元。⑤阿五：虚拟人名。大牌：开路的大牌。⑥大厝：大房子。四阿顶：庑殿式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