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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曾说:
“诺言的‘诺’字和誓言的'誓’字都是有口无心的。”
她笔下的男男女女,互表爱意的不少,但是却少有人对爱情捍卫到底,更不要说在婚姻里善始善终,就算是有,也是时局所迫,不得已才在一起。就像《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和白流苏,是因为一座城市的沦陷,才成全了这两个别有用心的男女。
同样在《半生缘》中也有一对结局看似最幸福的男女,沈世钧和石翠芝。
外人看来,石翠芝简直是人生赢家,出身贵门,嫁给富家阔少,可读完《半生缘》之后,我才发现,她笔下这个全书结局最圆满的石翠芝,看似风光的背后也尽是悲凉。
一、人间富贵花
《七种武器》里写道:
“有的人天生勇敢,有的人天生机敏,却都不如天生就幸运的人。”
那些天生幸运的人,一出生便赢在了起跑线上。
《半生缘》中的石翠芝就是属于这一类的幸运儿。
她是沈世钧嫂嫂的表妹,虽然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但是家底雄厚,沈太太每次见了石家母女都上前巴结。
母亲石太太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一开始对从商的沈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小时候的翠芝受到母亲的影响,也常常奚落沈世钧,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妈说你爸爸是个暴发户”“我妈说你爷爷是个毛毛匠”“怎么你这样瘦,简直瘦得像个蚂蚱”等等这样类似的话。
因此自小,沈世钧就对这个优越感十足的千金大小姐以及石家就没有半分好感。
尽管如此,可是长大后的翠芝却不同于大多数的小城大小姐,她有自己的个性与主见,不再任由母亲摆布,也不同母亲那般势利。
原著里写道:
“翠芝这一类的小姐们,永远生活在一个小圈子里,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一个地位相等的人家,嫁过去做少奶奶——这也是一种可悲的命运。而翠芝好像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把她葬送在这样的命运里,实在是很可惜。”
一个不愁吃穿,整日快乐无忧的千金大小姐,每天无需为生计担忧,在那个吃人的旧时代,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随着年岁见长,碍于母亲的眼眶太高,翠芝迟迟没有找到门当户对的夫家,石太太便把择婿的标准降低了,觉得周围几家的少爷里,唯有沈世钧人品与德行最为诚实可靠,于是便常常打发翠芝到沈家玩耍。
对于母亲的安排,翠芝每次都同意,但是从未做出逾越规矩或是倒贴沈家的事情,她不喜欢沈世钧,面对嫂嫂明里暗里的表示沈家的儿媳妇不好做,她也只是听着不予回应,心里暗暗欣喜着与沈世钧的事情不成功倒也好。
翠芝的心里始终对爱情有着憧憬,想着择一人白头偕老。
可是也绝不接受将就的婚姻,她想过的是那种风花雪月里夹杂着烟火气的生活,就如同她即便穿着跟大多数学生一样的蓝布大褂,但是照样要是里面最显眼与优越的学生。
原著里写道:
“这位小姐呀,就是穿一件蓝布大褂,也要比别人讲究些。她们学校里都穿蓝布制服,可是人家的都没有她的颜色翠—她那蓝布褂子每次洗一洗,就要染一染。她家里洗衣裳的老妈子,两只手伸出来都是蓝的。”
这样的石翠芝,是过不了苦日子的,因为自小便是富贵里开出的一朵花,需要富足物质的浇灌,无形中存在的一种优越感,常常让一般的男人可望而不可得。
二、厚爱隔山海
石翠芝遇见许叔惠,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不幸。
正所谓,最美不过初见,最好只是怀念。
石翠芝第一次见叔惠是在沈家,那时候翠芝因着女孩子家自带的腼腆,没跟叔惠聊几句话,却因为一句询问世钧的话,被叔惠接了话,便红着脸再也不言语。
他俩进一步接触源自一场三个人的电影,当时翠芝的高跟鞋坏了,世钧便跑回石家替翠芝拿鞋子,只留下了互不熟悉的翠芝和叔惠在电影院。
世钧拿鞋返回电影院后,影片已接近尾声,剧终后三个人一同下楼,翠芝很兴奋的和叔惠讨论着片中情节。
落单的世钧,因为不想再陪翠芝的缘故,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于是翠芝便领着初来乍到的叔惠去了玄武湖,两个人在游湖的时候,叔惠看到当自己划船不小心把水溅了翠芝一身,她也只是笑笑,没有半分的小姐架势。
尽管如此,可叔惠在心里还是自动为两个人隔开了距离。
原著里写道:
“他也觉得像翠芝这样的千金小姐无论如何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当然交朋友是无所谓,可是内地的风气比较守旧,尤其是翠芝这样的小姐,恐怕是不交朋友则已,一做朋友,马上就要谈到婚姻,若是谈到婚姻的话,他这样一个穷小子,她家里固然是不会答应,他却也不想高攀,因为他也是一个骄傲的人。“
面对如此高不可攀的富家小姐,叔惠是自卑的,可是骨子里的傲气,又不允许他躬身屈膝。
因此当他觉察到翠芝喜欢自己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沉默。
回到南京之后,翠芝给他寄过一份信,表示自己想要去上海上大学,叔惠帮她自找了两个大学的章程寄回的时候,顺便给翠芝附加了一封信,翠芝便很快地回了信。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便无法见面,无法诉说,一封信的字里行间也会悄悄流露出来。
可是收到翠芝回信的叔惠,这一次却隔了很久才给她回信。
其实叔惠从南京回来之后,也常常想起翠芝,想起他对自己的情意,但是现实摆在面前,两人家庭差距悬殊,而且石太太对他轻视的态度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时间隔得长,而且短,所以翠芝没有再回信,贵门小姐也有着自己的矜持。
面对叔惠的疏离,翠芝打开的心门也慢慢关闭,后来迫于母亲的压力,可能要与一鹏订婚,大局既定之前,翠芝还是想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
于是她给叔惠写了第二封信,可是这封信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失望之余的翠芝选择了和一鹏订婚。
原著里这样写道:
“其实这消息对于叔惠并不能说是一个意外的打击,因为叔惠今天一回家就看见了翠芝的信,信上说她近来觉得很苦闷,恐怕没有希望到上海来读书了,家里要她订婚。”
叔惠的退缩,并不是因为不喜欢翠芝,而是他是活在底层阶级的小市民,太知道立足社会的艰难,如今的自己一事无成,而翠芝生在富贵之家,习惯了享受与不劳而获,从来不知道艰难困苦的谋生之道。
他的这种清醒就是隔在自己和翠芝感情中间的山海,无法跨越,其实他俩之间最大的鸿沟,不是阶层的差距,而是两个人认知的区别,一个活得太纯,一个活得太实,注定无法并驾齐驱。
三、圆满后的悲凉
翠芝和叔惠再次在上海重逢后,那颗沉寂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一回到南京,便与一鹏解除了婚约,之后便给叔惠写了一封信告知他此事,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那次在上海的亲吻与交谈,像是一个泡沫,虚幻而易碎,就如同她和叔惠的爱情。
此后,她的心开始慢慢变凉,渐渐明白叔惠疏远自己的原因,大概就是家庭的悬殊。为此她曾经想过偷偷跑去上海,找个工作闯一闯,结果连去上海的火车都没踏上,就被母亲派人逮了回来。
被困在南京的翠芝日子过得很艰难,收不到叔惠的回信,也无法去上海见他,还要面对母亲安排的相亲,心中一团忧愁无处排解,只能去沈家找表姐哭诉一番。
在沈家,与她同病相怜的沈世钧开始慢慢对她有好感,这种好感不是爱情,而是互相都懂彼此的悲哀,但是无需戳破,也不用强颜欢笑
两个在爱情中同样爱而不得的可怜人开始互相陪伴与慰藉,沈世钧经常约翠芝去打网球,时常去石家找她谈谈琐碎的时光与日常。
不久之后,翠芝和世钧便接连完成了订婚和结婚。
全书中,顾家姐妹被一个祝鸿才害惨了一生,只有翠芝进入了与自己门当户对的婚姻,有了一双儿女。
婚姻里的她,最幸福的是遇到温软的沈世钧,虽然给不了她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原著里写道:
“有些女人生过第一个孩子以后,倒反而出落得更漂亮了,翠芝便是这样,丰满中更见苗条。她前后一共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这些年来历经世变,但是她的心境一直非常平静。在一个少奶奶的生活里,比在水果里吃出一条肉虫来更惊险的事情是没有的了。”
无论婚前还是婚后,她都过得像个少女,不识愁滋味。
就像有人说的,张爱玲最喜欢用圆满的婚姻写一出悲剧。
石翠芝圆满婚姻的背后,最大的悲剧就是永远得不到爱情。
沈世钧可以给她锦衣玉食的体面与尊贵,但是永远给不了她热烈的爱,只有相敬如宾的距离。
许叔惠生命中唯一的爱情就是石翠芝,甚至后来娶的妻子都有翠芝的影子,可是他却做不到与她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叔惠和翠芝的错过,看似是遗憾,细思是成全,两个各自捍卫所属阶层的男女,强行改变走到一切才是灾难。
写在最后:
张爱玲在全书的结尾写道:
“在一片笑声中,翠芝却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
爱情是翠芝一辈子的遗憾,也是她一生无法治愈的悲凉。
人生很难,做不到爱情与婚姻的两全,那么安心于平淡的日子里,享受子女承欢膝下的安稳,做好自己便是最大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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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3-02-25 18:4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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