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码头工人到足协主席，他为何没能守住底线？

“中国足球腐败，

可以用系统性、塌方式来形容。”

作者：隋坤

2月14日，湖北省纪委监委网站宣布，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调查。

一石激起千层浪。从国足前教练李铁开始的中国足球新一轮反黑风暴，已愈演愈烈。

从一名默默无闻的码头工人，奋斗成上港集团董事长，再到唯一一个由国企老总跨行担任的中国足协主席，也是唯一的专职主席，陈戌源的经历堪称梦幻。

只是，这个草根出身的足协主席，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底线。

从码头工人到足协主席

陈戌源出生于上海，其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国企上港集团度过，也本该在那里退休。

1973年，年仅17岁、只有初中文凭的陈戌源加入了上港集团的前身上海港务局，成为一名码头工人。

但他是个有文学梦的码头工人。身为一线苦力，他钟情于散文、诗歌，还在单位内部刊物上发表了不少作品。

陈戌源炙热的文学梦点燃了领导的赏识。23岁那年，领导将他调到了文职岗位，成了一名办公室秘书，两年后又调到了上海港务局团委。

他的人生就此开始弯道超车。

1988年，陈戌源出任上海港宝山集装箱装卸公司经理，角色转变为国企经营者。1997年，他从上海海运学院工商管理硕士研究生班毕业。2003年，47岁的陈戌源成为上港集团董事长。

文学这个爱好，助力他跻身国企管理岗位，而另一个爱好——踢球——又让他走上了一条本不该属于他的职业生涯。

2013年，陈戌源主导了上港集团对中超俱乐部上海东亚的收购。

·陈戌源在上海上港俱乐部。

此时的中超恰逢金元时代初期，正走向繁荣，也走向泡沫。

在赞助商的加持下，以广州恒大、上海上港为首的中超新贵和以山东鲁能、北京国安为首的老牌豪门都在进行“军备竞赛”，每只球队都挥洒着几十亿元钞票，从欧洲主流联赛引进当红球星。

在陈戌源的带领下，上海上港俱乐部花费8亿元人民币，引进了巴西国家队首发球员奥斯卡和胡尔克。

大笔资金的投入就像给球队打上了肾上腺素，威力很快显现——2018年，上海上港队获得队史首座联赛冠军，2019年夺得队史首座超级杯冠军，并连续4年闯入亚冠淘汰赛。

在陈戌源手上，上海上港俱乐部从联赛倒数成为了冠军，还培养了前几年唯一在欧洲五大联赛一线队踢球的中国球员武磊。

·陈戌源庆祝胜利。

凭借这些业绩，陈戌源在2019年8月于河北香河召开的第11届足代会上，以全票当选中国足协主席。他也成为中国足协历史上首位非体育管理部门系统出身的协会主席。

三任足协掌门人被查

上任初期，陈戌源就喊出了“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

陈戌源认为金元足球下的中超投入过多，足协很快发布限薪限投令。他还力推了中超俱乐部中性名改革。

以往中超球队名字主要由“地名+赞助商”名字构成，比如山东鲁能、广州恒大。如今中超球队名字已去除赞助商名字。

但谁都没想到，中超联赛经历高光后，没有下坡，而是直接摔到谷底。

2018年，中超各队分红超过了1亿元，但到了2022年，各队分红已不足1000万元，中超的合作机构也从15家减少到10家，流失了三分之一。

过去3年时间当中，整个中国职业足球已经有35家俱乐部宣布解散，昔日中超八冠王、亚冠冠军广州队（原广州恒大）也已经降级离开顶级联赛。

·恒大亚冠夺冠瞬间。

除此之外，陈戌源的多项改革措施都引人关注。比如反对“归化球员”政策、力挺李铁挂印国家队等。

2022年11月，李铁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彼时，外界就曾猜测陈戌源也会被查，如今靴子终于落地。

陈戌源不是第一位被查的足协主席。2009年到2012年的足坛反腐风暴中，足坛两位副主席南勇、谢亚龙也曾在任上被调查，并最终锒铛入狱。

2010年1月20日，《体坛周报》率先报道了时任足协副主席南勇神秘失踪的事件。翌日，公安部证实，辽宁公安机关专案组此间依法传讯了中国足协副主席南勇到案接受调查。

2010年9月初，另一位时任足协副主席谢亚龙也神秘失踪，后被有关部门证实被查。

2012年4月24日起，辽宁省丹东市、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相继对谢亚龙、南勇等多位前足协高官进行庭审。

两个月后，丹东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认定，被告人谢亚龙在担任国家体育运动委员会群众体育司司长、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和受国家体育总局委派担任中国足球协会副主席等职务期间，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谋取利益，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谢亚龙收受贿赂172.78万元。

同日，铁岭中级人民法院在判决书中认定，自1999年至2009年间，南勇利用担任国家体育总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党委书记、副主任、主任等职务便利的机会，更多地涉及俱乐部升降级、裁判安排“关照”比赛、运动员出国深造、教练员工作便利等事宜，从中大肆收受相关人员所送的钱财或名表、贵重物品等。10余年间，其共计收受他人财物合计119万元，涉嫌的受贿犯罪事实17笔，平均单笔受贿8万余元。

最终，谢亚龙因受贿罪，被判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并处没收财产人民币20万元。南勇因受贿罪被判有期徒刑10年6个月，罚金20万元。

如今，陈戌源被调查的场景让人眼熟，其具体犯罪事实还要等待最终调查结果。

“中国足球腐败极其严重”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北航廉洁研究与教育中心主任任建明对《环球人物》记者说：“2009年第一次足坛反腐风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最新一轮反腐行动刚开始不久，已经揭露出一些更加严重的问题。总体来看，中国足球腐败极其严重，完全可以用系统性、塌方式来形容。在这样一个腐败的“汪洋大海”里，个人很难独善其身。”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非常复杂。“第一，足球运动的特性使其存在很大的腐败诱惑。作为世界第一大运动，背后又有着巨大的商业利益，从业人员面对的诱惑更多；第二，由于持续二十多年的严重腐败，中国足球领域还形成了严重的腐败文化。”任建明说道：“这也愈发说明，党的二十大以来强调的‘铲除腐败滋生土壤’策略很重要。”

腐败的土壤会让更多的屠龙少年变成恶龙。也许当年陈戌源初入中国足球时，想过成就一番事业。

2019年上海上港队的动员大会上，他曾说：“我在这里真诚告诫所有球员，足球是高尚运动，不要让金钱给玷污了，扭曲了。如果以金钱放在第一位，职业生涯不会有前途，一个人真正的脊梁骨是信仰和理想。”

现如今，再看这句话，无比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