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遍地黄金

来源：凤凰网财经

主持人：鲁婧涵

9月27日至28日，凤凰卫视、凤凰网联合多家机构举办的“凤凰湾区财经论坛2023”将在香港、深圳同步举办。广邀海内外政府官员、专家学者、行业精英围绕大湾区建设、中国经济、全球经济等话题展开讨论。在论坛开幕前夕，凤凰网财经联合中国基金报推出《湾区风云录》系列访谈，本期对话中航基金副总经理、首席投资官邓海清。

自7月24日政治局会议提出要“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之后，证监会采取多举措提振资本市场。政策底已至，市场底何时到来？A股市场的投资机会在哪？现在是进入股市的好时机吗？

在《湾区风云录》直播中，谈到近期A股市场的涨跌，邓海清认为，不应该说这一次的行情已经结束了，因为任何一次股市上行的过程中都会有迂回曲折，我们要分清大的趋势和短期的扰动。长期来看，A股的投资价值持续显现。

关于活跃资本市场的具体举措，邓海清表示，这里有一个短期的与长期的措施的问题，降低印花税的作用主要还是短期效应。他说，“中国股市要想出现长期的牛市还是有赖于中国经济的基本面，上市公司的质量以及投资者、投资机构的价值观和考核指标。”

对于目前呼声热烈的取消“T+1”恢复“T+0”交易制度的建议，邓海清指出，“T+0”交易制度会最大限度利好量化与衍生品机构，反而对A股市场广大的散户群体是不公平的。

邓海清认为，A股现在遍地黄金，但没人弯腰去捡。“这也是市场低迷期的典型特点，这时候越是跌越是没人买。作为一个短期投资者，包括机构投资者，如果他的考核是短期的，就像中国的基金经理的KPI的考核几乎是每天都在进行净值考核。那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动。”

此外，他表示，当量化交易占比越来越大，长期价值投资的难度也会增加。因为量化交易的本质不是价值投资，而是短期投资。而很多人买基金不赚钱的原因也是因为追涨杀跌，以及过度的短线交易。

“所以在目前，A股市场牛市的诞生，而且是要出现一个长期的牛市，它的难度比在过去简单原始型交易市场下，难度加大了很多。”但邓海清也说，“站在一个长期的角度来看，我觉得现在进入A股市场，毫无疑问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此前，邓海清因为谈论直接给老百姓发钱弊大于利登上热搜。在《湾区风云录》直播中，他也对这一说法做出回应。邓海清说，他反对的是无差别发钱、养懒汉，“就是不想任何付出，只因为不愿工作、收入较少就可以拿到钱。”

“这种发红包的刺激消费的模式其实是一种鸦片，短期会有效，但长期的负效应是很大的。因为这会导致类似于欧洲社会后来出现的高福利国家养懒汉，经济失去效率、失去竞争力的问题。”他说，“如果进行无差别的发红包，这是比欧洲高福利国家更加养懒汉的做法。”

邓海清建议给三胎家庭购房购车补贴，因为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是中国长远战略目标的核心任务之一。同时，邓海清反对通过发消费券的方式刺激消费，因为这种利用杠杆模式让人消费的做法，是在补贴富人，而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并没有获得好处。

以下为直播对话精要：

01、A股724行情结束了吗？

《湾区风云录》：我们先从A股的话题谈起，自从7月24日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提要“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之后，A股市场经历了一轮涨跌，目前上证指数已经回到了724行情的起点，您怎么看待这一轮的市场走势？724牛市行情是否已经结束了呢？

邓海清：我们可以看到在724这个行情里，中央政治局会议点燃了大家对股票市场做多的热情，这个热情的背后其实是大家对于今年下半年经济复苏的各项政策出台的信心。这一次市场信心的恢复也叫做政策底。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指数上看好像又回到了起点。但是实际上，这一次的行情显然不应该说已经结束了。因为每一次大的行情的诞生过程，前期阶段都会经历一个很痛苦的、煎熬的、摸底的过程。长期来看，A股的投资价值持续显现。

《湾区风云录》：从投资、融资和交易端都有不少政策有助于活跃资本市场，您认为最有效的政策有哪些？

邓海清：“活跃资本市场”作为中央政治局提出的一个宏观的大概念，它所涵盖的领域是比较多的，要说哪一个最有效，肯定有待于市场的验证。

最近证监会系统在交易端推出的一系列政策，还是比较的密集。比如“100+N”的交易端的改革、降费等系列措施，都是降低交易成本的政策。这些肯定都有利于资本市场的活跃。

另外，活跃资本市场的措施其实有一个短期措施与长期措施的问题。比如降低印花税等政策，从过去历史上来看，效果会非常的显著，会极大地提振市场的交易量。但这些政策主要还是一个短期效应。中国股市要想出现长期的牛市还是有赖于中国经济的基本面，上市公司的质量以及投资者、投资机构的价值观和考核指标。

所以一个长期健康稳定的A股市场，是要有一些长期的基本制度的建设，比如在供给侧里，证监会系统基本上完成了很重要的注册制市场化的改革。所以在后续的一些根本性或重大制度交易规则里，我们也有望看到A股市场很多的变革，比如同股不同权交易制度的设计。这些在未来都会成为A股市场根本性的制度变革的一些选项。

所以活跃资本市场有一些制度层面的变革，有一些是技术层面、交易环节的举措，这些措施应该双管齐下，对A股市场形成一个长期的、持续的利好。

02、邓海清：“T+0”利好量化和衍生品机构 对散户投资者不公平

《湾区风云录》：您刚刚提到了不少备受关注的举措。目前股民对于A股取消“T+1”恢复“T+0”交易制度的呼声比较热烈，您认为现在A股具备了实施“T+0”制度的条件吗？实施“T+0”交易制度对A股市场有何利弊？

邓海清：当年取消“T+0”，施行“T+1”制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市场上投机太火了。当年因为市场过度活跃，才会有“T+1”的制度限制，包括涨跌停板制度的出台。时过境迁，现在我们觉得股市不够活跃的时候，大家也会重新来讨论有没有必要再去推出“T+0”制度或者取消涨跌停板制度。

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应该一刀切。因为我们可以看到，“T+0”制度的正面效应确实非常明显，它有利于提高市场的流动性，加速交易的频率。但它的副作用也比较明显。因为一个过度频繁交易的市场，非常容易给市场操纵的行为带来便利。

很多人会说西方国家的成熟市场哪个不是搞T+0？人家不都是OK的吗？为什么中国就不能搞T+0呢！我们应该看到中国资本市场参与者结构的独特性。中国的市场参与者96%左右都是散户投资者。散户投资者的交易习惯，包括交易行为、交易能力等方面，跟机构投资者，尤其是高度量化与衍生品化的投资机构相比，存在着非常大的交易能力的差别。

如果推出T+0交易制度，会最大限度利好这些量化与衍生品机构的能力的发挥。但是对相对广大的中小散户投资者来讲，这在市场地位、交易能力方面是极度的不公平的。而且这种不公平会进一步的放大，所以这个其实不利于A股市场公平对待交易者的相对平等地位的需求。

03、邓海清：A股现在遍地黄金 但是没人弯腰去捡

《湾区风云录》：现在有一种说法是“价值投资已经不适用于A股”，您同意这种说法吗？

邓海清：这个时候有这么一种说法，肯定有它的一个背景。一个很重要的背景是，今年上半年，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ChatGPT概念炒作的板块获得了很好的投资回报率。现在A股市场，传统行业的很多板块，甚至过去大热门的白酒、医药，吃药喝酒的板块的估值都被打入到了“地下室”。所以大家得出一个结论，说长期价值投资已死。

这个结论其实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时间的概念。因为价值投资本身是一个长期的概念。如果用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去下一个结论说某个东西已死，这是用短期的横截面去做一个长期结论的解释，这肯定是容易犯错误的。

第二，市场定价被低估，与长期均衡值出现严重的偏离，在经济学教科书里也不奇怪，那叫做超调。从历史上看，在市场信心比较低迷，股票市场流动性也比较差的情况下，大家保留现金和持币悲观的市场情绪，很容易酝酿出一个比较大的超调的现象出来。

当年疫情刚发生的时候，石油的价格比矿泉水还便宜，那时候大家是不是也觉得石油股的长期价值投资已经彻底完蛋了呢？实际上，当年的价值投资者巴菲特他们买入了大量的石油公司的股票，在那个时候买进的价值投资者们，最后事实证明是赚得盆满钵满。

同样的道理，现在A股市场有很多上市公司本质上是很优质的，现在市场出现超调，很多长期价值投资者不会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反而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长期布局的大好时机。我也相信现在抄底那些优质投资标的的人，两三年之后就像当年石油比矿泉水还便宜的时候买进石油股一样，肯定是会获得丰厚的回报的。

《湾区风云录》：您能不能向我们透露一下，您认为现在的底有哪些板块呢？

邓海清：现在的A股市场，从估值的角度来讲，众多的行业都是一个遍地黄金的状态。这也是市场低迷时期的典型特点，这时候越是跌越是没人买。作为一个短期投资者，包括机构投资者，如果他的考核是短期的，就像中国的基金经理的KPI的考核几乎是每天都在进行净值考核。那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动。

虽然我觉得一年后一定是挣钱的，但是基民对你的考核可能也就一个月或者半年，最多一年，收益不好就立马赎回买别的基金去了。这个时候就会出现这么一种遍地是黄金，但是没人敢弯腰去捡黄金的市场的定价失灵的现象。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由众多因素所编织起来的问题。当然这个现象也不是中国所独有的，其实美国当年发生股票剧烈下跌的时候也出现过这些问题。

04、邓海清：量化交易占比越来越大 增加长期牛市出现的难度

邓海清：尤其现在中国A股的下跌，还有一个因素影响比较大。就是大量的所谓量化机构的量化交易。量化交易的本质其实不是价值投资，而是短期投资。所以很多做价值投资的人可能在短期会被量化交易整的比较惨，甚至连饭碗都会被砸掉的那种。

当量化交易占比越来越大，长期价值投资的难度也会增加。所以在目前，A股市场牛市的出现，而且是要出现一个长期的牛市，它的难度比在过去简单原始型交易市场下，难度加大了很多。

在衍生品或者量化投资占比达到了很高比例，又叠加上90%多的散户交易群体的环境下，就形成了中国A股市场非常奇特的，全球其他股票市场没有的一个景观。一方面90%多的都是散户交易投资者，就像一群扛着锄头、拿着红缨枪的民兵；一方面是一帮带着坚船利炮、机关枪的量化交易者，共处于一个市场，然后大家一片厮杀。到底谁是长期价值投资者？谁是短期投机者？大家真的是一片混战的状态。

《湾区风云录》：所以您认为现在是进入股市的好时机？

邓海清：站在一个长期的角度来讲，我觉得现在进入A股市场，毫无疑问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05、邓海清：买基金亏钱是因为追涨杀跌 大部分基金的收益高于银行理财

《湾区风云录》：过去十几年沪指一直处于3000点上下原地踏步，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您认为沪指多少点是中国资本市场的合理点位？

邓海清：其实中国的沪指的点位数跟中国股票市场本身的投资价值，这两者之间不能简单的划等号。很多时候大家都会有这么一个感触，就是20年了，上证指数几乎又回到了原点。但实际上过去二三十年，A股市场有两个指标，一个是A股上市公司的分红的数目，还是非常的惊人的，尤其最近这五六年，中国上市公司所贡献的分红还是很大的。

第二，虽然指数没有什么变，但从大家投资的股票型基金的历史来看，算上所有股票型基金分红的结果，满5年的权益基金的平均投资回报率水平其实远远高于以固收投资为主的银行理财。

这是我们可以看到的A股指数的问题。它其实没有有效地反映市场真实的赚钱能力或者盈利情况的变化。所以我们觉得优化中国的指数编制系统，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A股的指数，和纳斯达克或者道琼斯这些发达国家的股票指数，可能有非常大的差异。

《湾区风云录》：所以您认为其实很多人是从股市和基金里面赚到钱了？

邓海清：从统计数据来看，目前成立5年、10年以上的基金，它的累计投资回报率，其实绝大部分都高过同期限银行理财的水平。这也是我们看到的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些年没挣到钱的人，或者亏了钱的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持有期短、没有拿住，或者说不是长期价值投资者。

这个市场上确实有人亏了钱，甚至很大部分的人都亏了钱，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追涨杀跌，以及过度的短线交易。

《湾区风云录》：大家亏钱的原因主要还是持有的时间不够长？

邓海清：部分投资者亏钱的原因都跟过度的投机化与短期化的交易习惯或交易行为有很大的关系。

《湾区风云录》：近几年很多专家都建议年轻人远离股市，您建不建议年轻人炒股或者买基金？

邓海清：这个东西是因人而异的，我们每个人自己能干什么，包括年轻人愿意去干什么，应该都尽量的少一些家长式的说教。因为我们可以看到，从股票市场投资角度来看，每个年轻人在投资里，所抱的目的是不一样的。

当然如果你想抱着在资本市场上一夜暴富的想法，那这是不现实的。但你若抱着正常分享一个行业或者一个时代变化的红利，那你进入股票市场，无论是自己做投资，还是去买基金，都是有好处的。但有一点，我们肯定要干在自己的能力边界范围内的事情，这样才有可能做得更好。

06、直接给老百姓发钱弊大于利？邓海清回应：反对的是无差别发钱

《湾区风云录》：最近促消费也迎来了政策加码，您曾经表示直接给百姓发钱弊大于利，那么您认为现在哪些政策举措最有利于促消费？

邓海清：这里可以专门讲一下，我说直接给老百姓发钱这个问题肯定是不对的，因为我们可以看到那是美国拜登政府的一个做法。我反对的是无差别发钱、养懒汉，就是不想任何付出，只因为不愿工作、收入较少就可以拿到钱。这种发红包的刺激消费的模式其实是一种鸦片，短期会有效，但长期的负效应是很大的。因为这会导致类似于欧洲社会后来出现的高福利国家养懒汉，经济失去效率、失去竞争力的问题。

如果进行无差别的发红包，这是比欧洲高福利国家更加养懒汉的做法。我认为要刺激消费，可以跟国家的很多要解决的问题相结合。要把中国的内循环给激活起来。

解决当下的问题一定不能忽视长远要解决的战略目标。中国长远战略目标的核心任务有哪些？人口老龄化算一个。人口老龄化问题其实可以和内循环、刺激消费的问题结合起来。所以我一直在建议一个政策，解决中国中长期人口老龄化的问题，很核心的就是我们的二胎三胎政策。

07、邓海清：建议给三胎家庭买房买车补贴 反对发消费券刺激消费

邓海清：站在解决中国中长期的经济问题的着力点来讲，既要年轻人愿意消费也要年轻人生娃消费，对于中国的内循环才是真正有重大的意义的。所以国家政策的着力点也应该在这里。

我一直呼吁中国可以发一个专项国债来刺激消费。刺激谁来消费呢？补贴谁呢？不应该像拜登政府一样的补贴每一个人，而应该补贴响应了二胎三胎政策的家庭。比如给他家里的唯一的房子的房贷贴息贴一半，这毫无疑问会大大减轻二胎三胎家庭的经济负担。因为基本上80%的家庭很重要的成本都在于房贷。

同时，有二胎三胎的家庭在买车的时候，也可以给予一个比较大的补贴。这样中国的汽车消费市场也会火起来，中国的房地产市场也会很快火起来，中国的人丁也会开始兴旺起来，中国的年轻人也会开始从以前的不愿意结婚，不愿意生娃，发展到争着抢着结婚生娃的态势，从而夯实了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潜力，也解决了中国的人口老龄化的问题。

在刺激消费里，我比较反对那种发消费券的模式，其实发消费券就用杠杆的模式让别人消费，政府出一部分钱，消费者自己还要再掏一部分钱。这本质上并没有给那些最需要补贴的、边际消费倾向最高但囊中羞涩的年轻人阶层带来好处，反而是有点补贴富人。

08、邓海清：房价不是结婚率低的原因

《湾区风云录》：高房价似乎成了现在很多年轻人逃避婚姻的一个理由，您怎么看待当前年轻人结婚率一再创新低背后的原因？

邓海清：这里面的原因是非常的复杂的。对于现在的90后、00后来讲，可能很大一部分也不是因为房价的问题。因为现在90后、00后，相比当年的70后、80后，有一个天然的优势，就是90后独生子女家庭，加上爷爷奶奶的、自己爱人家父母的，基本谁老家都有两三套房。当年的70后、80后，父母只有单位里分的一间公寓。从这个角度，其实年轻人已经不缺房了。现在大家所谓的缺房，缺的是一线城市或者大城市的房。

其实现在大家缺的肯定不仅仅是简单的房子这么一个概念。大家所谓的不想结婚或者不想生娃，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个观念的改变或者生活方式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年轻人现在宁可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去过自己的生活，比如出去旅游，去看世界，然后愿意花大量的时间去上网、打游戏。诸如此类的很多的事情成为了现在的年轻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09、邓海清：大湾区金融开放的核心是人民币国际化

《湾区风云录》：我们再来聊一聊粤港澳大湾区的金融机遇。粤港澳大湾区承担着推进中国金融对外开放的重要使命，你认为粤港澳大湾区如何才能做好金融开放的大文章呢？

邓海清：粤港澳大湾区可以说是国家的大战略，也是中国高质量发展、以开放促改革的一个顶层设计的规划。作为金融开放的前沿阵地，大湾区肯定有它不可比拟的优势。

相对于过去的桥头堡的这种定位，大湾区要形成香港、澳门、广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的概念，这才是大湾区开放的核心。在融合的过程中，也将使大湾区成为市场效率、创新力、生命力最强的区域。

在大湾区未来的金融开放里，不仅仅是围绕美元体系来做一个金融的开放与建设，还要致力于推动人民币的国际化。在这个领域，大湾区未来将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