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沙漠汗与西晋的恩怨

泰始元年（265年），晋武帝司马炎受禅登基，建立西晋，拓跋力微与西晋的关系依然保持亲密。拓跋力微年事已高，拓跋沙漠汗因父亲年老请求回去，晋武帝备礼护送他。

泰始三年（267年），拓跋沙漠汗从西晋回到索头部。

咸宁元年（275年）六月，拓跋力微再次派遣拓跋沙漠汗到西晋进献贡品。然而，这一次，他们却受到了出身官宦的三国曹魏至西晋时期重臣、书法家卫瓘的离间。

卫瓘（220年－291年），字伯玉。西晋河东安邑县（今山西夏县西北）人，曹魏尚书卫觊之子。10岁丧父。年轻时仕官于曹魏，历任尚书郎、散骑常侍、侍中、廷尉等职。后以镇西军司、监军身份参与伐蜀战争。蜀汉亡后，与钟会一道逮捕邓艾；钟会谋反时，又成功平息叛乱，命田续杀邓艾父子。回师后转任督徐州诸军事、镇东将军，封菑阳侯。西晋建立后，历任青州、幽州刺史、征东大将军等职，成功化解北方边境威胁，因功进爵菑阳公。后入朝为尚书令、侍中，又升任司空，领太子少傅。后逊位，拜太保。晋惠帝即位后，与贾皇后对立，终在政变中满门遇害，享年七十二岁。

卫瓘学问深博，明习文艺，擅隶书和章草，与索靖齐名，时人号为“一台二妙”。他俩的书法皆受汉末“草圣”张芝的影响，被认为：瓘得张芝筋，靖得张芝肉。北宋《淳化阁帖》载卫瓘的《顿首州民帖》，尚存章草格局，基本去掉波势，已向今草过渡，是他的代表作。朝张怀瓘《书断》中评其章草为“神品”。

卫瓘对拓跋沙漠汗的评价是：“为人雄异，恐为后患。”275年冬天，拓跋沙漠汗将要回国时，西晋送给他绵、绢等各种物品，都很丰厚，牛车有一百辆。拓跋沙漠汗行进到并州，西晋征北将军、幽州刺史卫瓘因担心拓跋沙漠汗成为后患，就秘密禀报晋武帝，请求把拓跋沙漠汗留下不送回。

晋武帝对失信感到为难，没有同意。卫瓘又请求用黄金、锦缎贿赂索头部各部落的首领，挑拔他们与拓跋沙漠汗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伤害。

晋武帝听从卫瓘的意见，于是留下拓跋沙漠汗。当时，索头部的执政官和外部大人，都接受了卫瓘的财物。黄金、锦缎贿赂因此毁掉了拓跋沙漠汗的一生。

咸宁三年（277年），卫瓘将拓跋沙漠汗送回索头部。

听到儿子拓跋沙漠汗返回，拓跋力微很高兴，派各部大人前往阴馆迎接。

阴馆在今山西省朔州市朔城区滋润乡，是里仁村与夏关城村之间出土的汉朝古城。

按《水经注》卷十三㶟水：“出于累头山，一曰治水。泉发于山侧，沿坡历涧，东北流，出山，迳阴馆县故城西。县故楼烦乡也，汉景帝后三年置，王莽更名富臧矣。魏皇兴三年齐平，徙其民于县，立平齐郡。”

阴馆古城，西汉为阴馆县治，东汉曾为雁门郡治，附近有规模浩大的广武汉墓群（位于阴馆古城东约3500米处）。

阴馆古城西约1200米处确有一条较大的河道，源出今雁门关高速隧道西之代县寺梁村，虽早已干涸，但符合“㶟水出雁门阴馆县”之描述。但《山阴县志》（明）所载㶟水（以下简称“明㶟水”）却源出马邑（今朔城区）之“三泉”，明显与注述有悖，令人困惑。

2014年9月，当地学者杨年生实地踏勘了“三泉”，认为“三泉”是位于今朔城区三泉村附近的三眼泉水，距阴馆古城约15公里。杨年生说，据里仁村一位老先生及老伴回忆20世纪70年代前三眼泉水还喷涌甚急；但如今位于三泉村两处泉眼已无水，仅有三泉村与南磨村之间的那一眼还在微微流淌着；而附近南磨村民则引此泉建了一处名曰“钓鱼岛”的鱼池，不知是鱼池名称魅力还是鱼塘水质好的缘故，竟然吸引了不少垂钓爱好者。

在三泉村西，杨年生虽没有看到“三泉”，却看到一条较大河道，虽已无水但此河道要比阴馆古城西侧汉㶟水河道明显宽阔；由此，杨年生初步断定汉㶟水干流流经阴馆城西，而其后这条位于三泉村西的汉㶟水支流因流经三泉水量充沛的缘故被《山阴县志》（明）载为㶟水并称之为源出三泉，当然并非源出三泉而是流经三泉，但令人诧异的是经溯源“明㶟水”干流的源头竟然也在古累头山（《<水经注㶟水（朔州段）校笺》，朔州新闻网，2017-01-12）。

㶟水在今山西北部及河北等境内。上游即今山西、河北境内桑干河及永定河，下游自今西南卢沟桥以下，故道在今永定河之北，东南流至今天津市武清县入潞河（今北运河）。㶟水《水经注》的不同版本中也有作“湿水”的，对其详细记述还有：“㶟水出雁门阴馆县，东北过代郡桑干县南，又东过涿鹿县北，又东南出山，过广阳蓟县北，又东至渔阳雍奴县西，入笥沟。”是桑干河的古名。

流经阴馆的㶟水在卫瓘的贿赂里，成为了拓跋沙漠汗的一个悲剧，更像是拓跋沙漠汗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一条流动的忧伤的路。

酒兴正浓时，拓跋沙漠汗望着天空中飞的鸟，对各部大人说：“我为你们射下它。”于是拿起弹弓射出弹子，鸟应弦而落下来。

当时，索头部风俗中没有弹弓，众人都大为惊奇，互相说：“太子的风度和服饰，和南方的华夏相同，加之奇特的法术举世无双，如果继承国家大位，改变旧习俗，我们必定不能偿其志愿，他不如在国内的各个王子，习于本分淳厚朴实。”众人都认为如此。加之卫瓘的离间，于是他们谋图加害拓跋沙漠汗，便一起先行赶回去。

不管是真正的弓还是今天北方小孩子们玩耍的弹弓，拓跋沙漠汗和战国时那个在魏国国王面前叫羸的人摆弄的都是一个惊弓之鸟的游戏，但拓跋沙漠汗却没有羸幸运，这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拓跋沙漠汗被接了回来，拓跋力微问那些前面接迎的大人们说：“我的儿子已游历别国，德行增进得怎么样？”众人都回答说：“太子的武艺不同凡响，拉开空弓而射落飞鸟，这似乎是得到晋国人怪异的法术，这是乱国害民的征兆，惟愿明察。”

无论如何，分别都不会让一个近距离地了解另一个人，和分别的思念都是人之常情，即使父子也不例外。自从拓跋沙漠汗在西晋作人质之后，拓跋力微身边的儿子们大多受到他的宠爱，而且宠爱日益增进。听了各部大人的话后，当时已年过百岁的拓跋力微，颇受迷惑，心中产生怀疑。于是说：“凡是不可容忍的，就应当除掉他。”于是，各位大人奔驰到塞南，矫诏杀害拓跋沙漠汗。

然而，这件事发生不久，拓跋力微就十分后悔了起来，在儿子拓跋沙漠汗被杀后的277年，他便病了。当时，乌丸王库贤，很有权势，也在先前接受了卫瓘的贿赂，所以想挫丧离散各部落，便在庭院中磨砺钺斧，各部大人问他要干什么，他说：“主上悔恨听信你们的馋言杀害了太子。现在想要收捕各大人的长子全部杀掉。”

各部大人都相信了库贤的话，各自散走。拓跋力微不久逝世，共在位五十八年，终年一百零四岁。

《魏书·卷一·帝纪第一》用这样的话记述了这件事情：

其年，始祖不豫。乌丸王库贤，亲近任势，先受卫瓘之货，故欲沮动诸部，因在庭中砺钺斧。诸大人问欲何为，答曰：“上恨汝曹谗杀太子，今欲尽收诸大人长子杀之。”大人皆信，各各散走。始祖寻崩。凡飨国五十八年，年一百四岁。太祖即位，尊为始祖。

在鲜卑人惊恐的走散里，分明也有着一张无形的弓，在玩着惊弓之鸟的游戏，但它射落的已经不是天上的鸟了，而鲜卑人自己。声音在路上，吓着了那些逃散的人们。顺便说一句：乌丸就是乌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