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全球风险报告：达沃斯开幕前夕，气候变化已经无法忽视

当地时间1月17日的达沃斯，雪未能覆盖山脊图片来源：FabienMoustard

时隔三年，瑞士山区小镇达沃斯又在冬季迎来了全世界的政商精英。1月16日，世界经济论坛2023年年会（以下简称“达沃斯论坛”）在这里正式拉开帷幕。

正如新冠疫情和地缘冲突让世界变了样，达沃斯小镇也无法全然回到原来的模样：欧洲的异常暖冬让达沃斯的山脊植被裸露，不复往日白雪皑皑的景象。而在论坛正式开幕前一天，天空终于又飘起雪花，虽然雪量不如以往，但也让重返小镇的老熟人们不至于过于惊讶。

实际上，与1971年第一次达沃斯论坛举办时相比，如今达沃斯的雪量已经减少了40%以上。2023年开年即频发的极端天气事件，也在提醒着参会人员气候变化的紧迫性。

论坛开幕前夕，达沃斯发布了《2023年全球风险报告》，将“自然灾害与极端天气事件”列为未来两年世界面临的第二大风险，仅次于生活成本的飙涨，而在未来十年，应对气候变化不力则是最大的风险。

“气候变化已经十分紧急，所以我今年第一次来到达沃斯现场。”国际公益组织全球公民论坛副总裁弗里德里克·罗德尔（FriederikeRoder）对记者表示。“有人说来达沃斯为极端贫困和气候变化呼吁是来错了地方，实际上完全相反：达沃斯是权力和金钱汇聚的地方。如果我们想要在2023年取得进展，这里就是开始的地方。”

“气候变化给许多地区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粮食和经济危机。但只有不到2%的气候资金用于帮助他们适应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盖茨基金会）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郑志杰告诉记者。

与会的美国气候特使约翰·克里则直言不讳地表示，要避免科学家所预言的气候变化最糟后果，最重要的就是“钱、钱、钱”。

“为气候变化呼吁，来达沃斯是对的”

2023年元旦前后，多个欧洲国家冬季气温创历史新高，多地气温突破20度，近乎入夏。而在大西洋的另一边，美国却经历了史诗级寒潮。就在达沃斯开幕前两天，寒潮余绪导致加利福尼亚州发生洪灾，至少19人死亡，拜登宣布该州进入紧急状态。

回首2022年过去的夏季高温，许多人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极端天气事件，拉闸限电、热射病、山火频发，这些沉重的关键词构成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在经济衰退和地缘冲突之外，频发的极端天气事件提醒着达沃斯的领袖们，气候变化已经无法忽视。达沃斯论坛开幕前夕，组织方发布了《2023年全球风险报告》，其中“自然灾害与极端天气事件”在未来两年全球面临的十大风险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多重危机共同作用下的生活成本危机。在未来十年的十大风险中，这一风险排名第六，排名第一的是减缓气候变化失败。在两份风险榜单中，气候变化相关的风险占据了一半。

图片来源：WorldEconomicForum,GlobalRisksPerceptionSurvey2022-2023

“新的风险报告说得很清楚，气候变化的冲击是短期和长期的最高风险之一。”国际公益组织全球公民论坛（GlobalCitizen）的副总裁弗里德里克·罗德尔对表示，“气候变化已经十分紧急，所以我今年第一次来到达沃斯现场。”

跟着参会的大人物们一起来到达沃斯的，还有各类气候政策倡导人士、抗议组织和科学家团体。他们在会场周边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希望自己的声音能传递进安保重重的达沃斯会场。

“有人说来达沃斯为极端贫困和气候变化呼吁是来错了地方，实际上完全相反：达沃斯是权力和金钱汇聚的地方。如果我们想要在2023年取得进展，为今年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做准备，这里就是开始的地方。”罗德尔表示。

罗德尔参与的达沃斯活动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伦敦大学学院的地理系博士生法比恩·穆斯塔（FabienMoustard）今年也是第一次来到达沃斯现场。他来参加的是“北极基地营”（ArcticBaseCamp）的倡议活动。多年前，“北极基地营”的创立者、埃克塞特大学可持续发展教授GailWhiteman发现，达沃斯论坛期间的酒店和活动场所太贵了，她索性把北极科考用的营地帐篷搬到达沃斯，既可以办活动，又能睡觉。

“我们想传达的核心信息是，发生在北极的事情不会只停留在北极。”法比恩对表示，“北极的变暖速度是地球平均速度的4倍，这对大气环流造成了影响。去年欧洲的热浪就跟高空急流受扰乱有关。北极的变暖增加了全球极端天气事件发生的概率。”

法比恩表示，对于科学家而言，最希望看到的是科学研究能够进入决策者的视野。他也希望通过在现场发声，能够为自己的气候科研项目争取到更多资金支持。

在今年的达沃斯论坛上，气候变化确实已经成为了中心话题之一，超过三分之一的会场论坛都与气候变化相关。

风险还在增加

达沃斯风险报告的评估契合科学家的预测。据英国《卫报》1月16日报道，英国气象局的初步预测显示，由于2023年晚些时候将再次出现厄尔尼诺现象，全球出现极端气候现象的风险将随之增加，2023年的全球气温将高于2022年，2024年更有可能创下新的全球最高气温纪录。

2015年，《巴黎协定》定下了本世纪末将全球变暖控制在1.5摄氏度以下的理想目标，而目前的升温已经达到1.2摄氏度。英国气象局的专家认为，在厄尔尼诺的影响下，未来5年升温突破1.5摄氏度的可能性已经达50%。

“即便我们能将升温控制在1.5摄氏度以下，未来还会有更多、更严重的天气事件，这些事件我们从未经历过，也没有作好应对的准备。”加拿大环境和气候变化部高级科学家、加拿大皇家科学院院士张学斌对记者表示，“举例来说，很多城市的下水道系统、水坝等基础设施是按照老旧标准来修建的，当时气候变化还不是问题，但已经难以应对现在的气候状况。要把基础设施提升到适应目前状况的标准，是一项非常艰巨的挑战。”

更令人担忧的是，当前全球面临的地缘政治冲突和经济衰退隐忧，已经和极端天气事件等气候风险相互纠缠，极有可能形成合力，对脆弱的发展中国家形成剧烈冲击。据达沃斯报告，在25个中低收入国家里，自然灾害与极端天气事件都是前五大风险之一。

“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包括极端天气频发、地缘冲突在内的全球多重危机，给世界上最贫困的人群造成了巨大损失，导致全球过去20年间在消除可预防疾病、改善教育、实现性别平等和减贫等领域取得的进展陷入停滞甚至倒退，”盖茨基金会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郑志杰对表示。

气候与粮食安全的交织是最突出的风险之一。2022年巴基斯坦的洪灾被普遍视为该国历史上最严重的气候灾难，共影响到3300万人，造成1700人死亡。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巴基斯坦的洪灾破坏了超80万公顷的农田，在巴基斯坦通胀率高达27%的创纪录水平上，粮食价格仍然大幅上涨。

进入2023年，两大粮食出口国俄乌之间的冲突仍未停止，而化肥价格飙升的影响开始显现。据世界粮农组织，在高度依赖从俄乌两国进口粮食的东北非，由于预计2023年旱灾和水资源匮乏持续，粮食不安全的严重程度将加剧。

“气候变化给许多地区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粮食和经济危机。全球有超过20亿人依靠小规模农业种植获得食物和收入，他们是受气候变化影响最大的群体，但只有不到2%的气候资金用于帮助他们适应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郑志杰表示。支持撒哈拉以南非洲和南亚的农业发展、帮助当地小农户适应气候变化，是盖茨基金会的重点工作领域。

应对关键：钱、钱、钱

在达沃斯论坛期间举行的一场关于气候变化的活动上，一名来自巴基斯坦的参会人员向台上的嘉宾抛出了一个尖锐问题：巴基斯坦已经在去年遭遇了大洪水的气候紧急事件，部分地区洪水仍未消退，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住在帐篷里。在达沃斯嘉宾畅谈气候变化之际，他想知道的是，像巴基斯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如何才能为下一次极端天气事件做好准备？

据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巴基斯坦的灾后重建需要超过160亿美元的资金，虽然国际社会已经承诺了90亿美元资金，但缺口仍然很大。

回答提问的埃及国际合作部长拉尼娅•阿尔玛莎特坦承，在去年埃及召开的第二十七次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7）上，对气候变化造成的损失和损害（LossandDamage）进行补偿的问题，终于从多年的边缘议题变为主要议程，但如何就资金做出安排仍未有实质性进展。

“多年前（国际社会）就做出过很多承诺，假如这些适应气候变化的项目能够充分实施，（巴基斯坦）不会面临现在的情况，”阿尔玛莎特表示。

图片来源：WEF网站

同在这一场活动上，与会的美国气候特使约翰·克里直言不讳地表示，要避免科学家所预言的气候变化最糟后果，最重要的就是“钱、钱、钱”。

“所以我们要如何达成目标？过去几年我学到的经验、我在担任（美国）国务卿时学到的经验，并且不断强化的一点就是：钱、钱……钱。”克里表示。

达沃斯会场并非协商国际气候资金的正式场合，但齐聚一堂的全球财富精英和企业领袖带来了可供撬动的资源，而慈善成为突破的入手处。

今年的达沃斯论坛正式发起了一项名为“GAEA”的倡议，希望将全球主要慈善组织聚集在一起，为应对气候变化投入更多的资源。据达沃斯组织方数据，2021年慈善领域共筹得8100亿美元资金，但只有2%被用于减排行动。

在达沃斯论坛开幕日当天，盖茨基金会CEO马克·苏斯曼宣布，基金会将2023年预算提升至83亿美元，这是该基金会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年度预算。在去年的COP27上，盖茨基金会承诺在四年内提供14亿美元，帮助农民建立起更能抵御气象灾害的粮食体系。

全球公民论坛的罗德尔认为，除了慈善之外，参加达沃斯的精英还应该为气候资金做出更多的行动。她表示，其实私人部门、政府部门和慈善基金三方的资金加起来，足以应对贫困、气候变化和不平等的问题，领袖人物需要拿出魄力和勇气来启用这些资金。

“我们需要的是一项拯救地球的‘马歇尔计划’，但达沃斯看起来还是一切照旧的样子。”罗德尔表示，“时间紧迫，今年的COP28可能是人类守住1.5摄氏度控温目标的最后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