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年至枕边

本文转自：长沙晚报

黄颖格

如同河流奔向浪潮，我们渐入人海，离家不知已过几多时间，春节的到来使这万千思绪逐渐在脑海中翻涌、在心中颤动。

陆陆续续，那些许久未归家的人出现在了村里，拥挤的车辆忽地让村里多了几份喧嚣，“疫情以来，头一次这么热闹啊！”坐在巷子里闲聊的老人面露喜色感叹着，时而望着远处过往的行人，等待着那个说今日就要回来的孩子，手握一壶冒着徐徐白烟的热茶，温着身子、暖着心。行李箱的轮子还在吱呀作响，七大姑八大姨便迫不及待地蜂拥而上，“吃了吗，累不累呀”“来，我来帮你提，你快去里面休息一下”“这又长高啦，是个俊小伙啦”，伴随着车水马龙里的忙乱，各家各户都在迎接心心念念的“客人”。

人齐，上菜！应了这喜庆的过年气氛，乡村年味也愈发有滋味，发肉和腊肉属于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特色菜品。过小年的前一天，爷爷开始计划过年的食材。炸发肉，听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将肉切成条状，肥瘦相间，揉搓进细白的面粉内，将发饼泡开弄散混入，配上蔬菜和调味料，充分将其均匀入味，静置等待。燃起煤火灶，将大锅放在台面，倒入半锅油，油温还未滚烫就可以舀几勺肉面糊进去，炸到表皮金黄酥脆，还得用筷子将其从中戳开，使发肉内部也熟透。此时小孩子总喜欢在一旁围观，争先恐后比着谁能尝到第一口，捞出来就迫不及待伸手去拿，刚碰到又立马缩回来呼呼吹着被烫到的部位。两眼直勾勾盯着，望眼欲穿等待品尝一年未尝过的美味，让爷爷弄成小块，稍缓便可下肚。脆皮外壳包裹住香酥五花肉，猪油融入面团，在唇齿之间迸发出独特清香，拳头大小的发肉，吃上一两块就已经很满足了。炸圆坨和发肉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般是将肉绞碎，比发肉多放入一些蔬菜，小小的肉坨，煮在汤中，浓香扑鼻，犹如“酒香不怕巷子深”，方可一饮而尽。

腊肉是乡下的特产，除了新鲜鸡鸭，腊肉便是送给城里亲戚的必选之礼。是不是自己家炕的腊肉，一眼便可瞧出。比起速成腊肉，自家喂养的猪鸭鱼，肉质紧实不参水分，挂在梁上，柴火在下方燃烧着，木头的松沉香随烟慢慢熏入肉中，瓜皮果壳也会堆砌在火旁，使腊肉的味道更加饱满。不出几日，白花花的肉已染成层层黝黑发亮的外壳，内里红白分明，油在滋滋冒着，已然熏得七八分好了。每年此时，妈妈都会挑选出上等的腊肉、一些本地的特产，捎上几张家乡发展变化大事记的报刊，寄给在外地无法回来过年的亲友，大大小小的箱子，沉甸甸装满了爱意和思念。远方收到的是故乡的年味、是故乡家人安康祝福。

暮色降临，夜光洒落乡间。许久未见的家人朋友团团围着火炉坐在一起，聊聊近况聊聊生活，还没有熟络的小朋友们大多是捧着手机，与三两好友在网络游戏中寻乐。不知是谁提起，赶着大家去屋外活动。角落里，还剩一些送来的花炮，小孩子便也兴致盎然。簇拥在四方小院，各式各样的烟花在天地间呈现，持一根粗长的纸管，不断有烟火从中喷射，应接不暇，似是闪闪繁星坠在昏暗晚间。鞭炮燃放的声音交杂在欢呼声中，仿佛瀑布落入银河时鸟在鸣、蛙在叫。已是很久没有回忆，我们也曾在这样的纯真时代短暂逗留，屋后有一条小溪，四季潺潺，当时的花炮种类是可以掰手指数清的，我们总爱将“扳炮”点燃后丢在水里、泥土里，看着炸出一个大坑，有时还能炸到鱼。玩的花样是极多的，可以将十几根放在一起点燃、可以将其拆开放在一起、或者是找到墙角的洞插入点燃，炸到手了也是拍一拍继续玩，在这方寸之间，承载了如烟花般转瞬即逝的童年，留在记忆里的是过年的美好。

周而复始的循环中，年是他乡与故乡的相遇相逢，一句饱含深情的问候、一块回味无穷的腊肉、一场绚烂多彩的焰火，波澜不惊在岁月长河中缓缓浮现，春风一夜将年吹至枕边。梦里，露珠在叶尖晃荡，行人又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