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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的“家”,如何更好地安放“人”

类别:社会 发布时间:2023-01-19 06:17:00 来源:每日看点快看

本文转自:新华日报

古城的“家”,如何更好地安放“人”

—— 范小青《家在古城》追踪苏州古城保护40年

古城的“家”,如何更好地安放“人”

古城的“家”,如何更好地安放“人”

□ 本报记者 冯圆芳

2021年3月15日,苏州市姑苏区同德里6号门前,著名作家范小青轻轻叩响了那扇暗红色的木门——1967年前她曾经居住的家。

从同德里“再出发”,范小青热忱地寻溯小巷烟火、悠悠文脉和苏州古城保护治理的漫漫长路。2022年苏州获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40周年之际,她推出长篇非虚构小说《家在古城》。新的时代旋律中,古城将往何处去?

没有人脉,文脉怎么保存?

“当年我们一家五口挤在二十平的房子里。房子隔出朝南一大间、朝北一小间,中间的小房间没窗户,黑乎乎的。”范小青对记者忆起昔日在同德里的逼仄生活。有一阵,她还住过干将坊,至今回想起来,她仍觉不可思议:十几平的房子,居然放得下两张大床、一张小床、衣柜、桌子等各色家什,还包括一个养鸡的篓子。

“要小巷风情,但不要破破烂烂。”苏州古城区需要整理好内外部环境的老街巷,多达1600余条。返回同德里,这位“小巷文学”代言人想实地看看:那些古城深巷中的“家”,有没有更好地安放“人”?

在同德里8号徐阿姨家,范小青吃了一惊:与想象中的混乱拥塞截然不同,房子干净整洁,甚至显得宽敞,徐阿姨梳理起老屋新生的清晰步履:2007年,管线入地、雨污分流、改厕提升;2017年,她家屋顶、门窗、墙面也由政府出资修缮。

这其中的获得感,数改厕为最。到千禧年前夕,苏州消灭了8万只马桶,还剩4万只;到2010年,仍剩2万多只。这背后遭遇的阻滞,被范小青真实记录:污水管网不通,空关户多,或楼下住户不同意走管道。“改厕之难”不过是“旧改难题”的区区一隅。在瓣莲巷,范小青看到,楼上已成危房,楼下租户却觉得漏雨也淋不到自己,产权关系混乱更是老大难。苏州古城保护就这样在重重阻力中艰难地推进。

姑苏区古城保护委员会主任朱依东告诉范小青,苏州真正的优势就在于拥有一个面积高达14.2平方公里的较为完整的古城,把这个独特性扔掉,就是把苏州的命根子扔掉了!维护古城整体风貌的题中之义,自然包括保障原住民的基本生活需求,留住原汁原味的烟火气息。一如朱依东所言,“没有人脉,文脉怎么保存?”

历史遗产,要活出精彩的模样

几十年间,范小青一直忐忑地关注着潘世恩故居:是否还住着那么多房客?会被拆掉吗?未来会怎样?

清代状元潘世恩曾官至军机大臣、太子太保,后人潘达于在抗战时期守护大盂鼎大克鼎的故事更被传唱不绝,潘家老宅却一度破败。至今,向记者说起当年潘宅里曾住着72户房客,根本没办法得到保护时,范小青语气里仍满是心痛。

2011年,苏州市启动对古城区老宅的统一保护利用工程,确立12座试点老宅,潘世恩故居位列其首。房客腾退,道光皇帝御笔盘龙镶金“福”字、清代刻像琴砖……纷纷重见天日。范小青欣慰极了:修缮后的潘世恩故居不仅修旧如旧,还华丽变身为状元博物馆,成为老宅古为今用的典范。

苏州名人故居众多,其他老宅的出路在何方?顾廷龙故居正在探索与时髦的“总部经济”融合。吴江民企老板范荣明是评弹名家、评话大王范玉山之孙,他向范小青剖白心迹:打算动员范家老宅中的四名住户搬迁,将老宅修缮后无偿交给国家,倘若成功,将成为苏浙沪唯一保存下来的评弹名家故居。在精心修缮后的袁学澜故居,范小青对着双塔悬影发呆,昔日袁诗人与朋友披文析义、啜茗清谈的身影如在眼前……这份独特的气场使她意识到,老宅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出精彩的模样!

平江路、山塘街等历史文化街区,同样面临着继续生长的问题。范小青既关心它们背后的保护策略,也关心有没有适度合宜的商业模式,来赋予它们强劲的生命?

在平江路,她记下了一串新店的名字,其中“猫的天空之城”概念书店是在平江路诞生孵化、又走向全国的知名品牌。她到“春上江南”茶室、香洲扇坊小坐,看年轻创业者们如何潜心传承精致的苏式生活,又行至山塘街,这里曾“列肆招牌,灿若云锦”,如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邹英姿的绣馆于此续写新篇,主打评弹的山塘书院甚至吸引客人打“飞的”前来。古街商铺到底该赚钱为王,还是培育百年老店?如果一条古街上的商铺都随着钱流走,开开关关,古街的文化档次就下去了,而苏州,最不应该是急吼吼的。

——范小青真诚地,为她深爱的城市留下了一份在场的记录与观察。

“现代苏州”,应是理性、创新与智慧

何为“现代苏州”,其实构成了《家在古城》的一条重要的隐线。

“拔稀”“松动”“登录点”“控保”……“现代苏州”的模样可透过范小青学到的新词儿略作窥探。拔稀,指在条件成熟时,拔掉稀少的、在统一改造修缮时没能解决的少数住户。松动,把原先多户居住的空间“松动”成为少数住户的居所,其余者自愿迁居新房。登录点即“未定级不可移动文物”,控保就是控制保护建筑,均是在国家级、省级、市级文保单位之下,由苏州另辟出的细分保护等级。

范小青把这些提炼为“苏州的理性”。“这些年,苏州的古城改造是比较稳的,宁可慢一点,听听多方意见,让子弹飞一会儿,也不愿匆匆忙忙决定,这背后有一种对古城的敬畏和负责任的态度。”她又自豪地补了一句,苏州也并不总是慢的,“像这次把核酸小屋改成发热诊疗站,苏州的动作就蛮快的。”

这又折射出现代苏州的另一个侧面:创新与智慧。《家在古城》中,时时可以读到苏州官员对城市发展的前瞻性思索。比如,市委书记调研古城保护时提出,要让游客和居民看得到“城市演变的历史过程”。又如,古保委朱依东主任设想收储一些民居院落,做成养老机构,来解决古城区独居老人多、缺乏看护的问题。这已经不仅是在做古城保护,更是以社会学的关怀,观照城市中每一个普通个体的命运。

因此,“家在古城”的书名,自灵光一现后,便再也无法被超越。“我想写的,其实就是人和城的关系。”范小青说。采访过程中,她的注意力每每被人的命运所牵引,她关注古城如何安放人,关注人如何为古城创造新的风景。正因为此,这本书有了范小青想要的那种滋润的温度,那种活色生香的感觉。

不妨欣赏下“范苏州”对苏州的花式表白——“走在今天的平江路上,仍然能够感受到昨天的平江路的脉搏是怎样地跳动着。我们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就怦然心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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