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地老天荒

雪后雁丘园 李红 摄

几乎矮到尘埃里的一冢荒郊雁丘，竟成痴男怨女诉不尽的千年喟叹。开园不久的雁丘园何以立足？何以名世？当然是一代文宗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中的千古一问了：“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于是，古城太原有了一处“地老天荒”，吸引无数红尘男女，趋之若鹜。

我带着极大的好奇心入园参观。一个冬日午后，乍寒还暖，园内零零落落的游人，并不算多。偶尔有纵贯汾河岸边的骑行车道，驰过一队队自行车手。听着《雁丘词》的歌声，从各处草丛树杈上的音响中袅袅娜娜、若有似无、幽幽咽咽流淌在空气中，淡淡的忧伤循环往复，居然没有任何审美疲劳。这，也许就是经典的魅力吧，穿越千年而经久不衰，历久弥新，构成雁丘园永恒的底色。

汾河雁丘园位于汾河四期东岸柴西高速桥以南800米汾河景区内，契合时年16岁的青年元好问由忻州赴并州赶考之路。其建筑风格仿金元时期的风貌，创意则取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的意境。项目总用地面积约为5.84公顷。综合汾河山水自然景观，诗意和野趣相融，地理和人文交互，是目前汾河两岸规模最大的古建筑群。临河的主要是千山亭、狂歌亭等建筑，河中野鸭游动嬉戏，空中飞鸟盘旋俯冲；靠滨河东路一侧，包括赶考之路长廊、好问堂；双飞亭、只影轩和雁丘在廊带中央，不同年代的石磨盘成为连接的小径。

元好问本是山西省忻州市忻府区韩岩村人。其诗、文、词、曲，各体皆工。诗作成就最高，有《元遗山先生全集》《中州集》《壬辰杂编》等。忻州韩岩村故居，有他本人主持修建、后世又多次复建或修葺的野史亭。这是金亡后，年过半百的他，“湿薪烟满眼，破砚冰生髭”，许多鸿篇巨制的诞生之处，也是数度游走他乡魂归故里后的最后栖居地。正如野史亭柱联所云：“撰述辔龙门涑水，憩幽窗疏雨，采摭不遗，金元一代留文献。诗歌媲山谷东坡，值沧海横流，宗工无愧，风格千秋著典型。”后来，元人修《金史》，多本其说。野史亭也由此闻名于天下。1257年秋，一代文宗卒于河北，归葬故乡韩岩村，因而这里也是他叶落归根的墓园。

元好问还有一处重要活动场所，是滹沱河与牧马河交汇处的忻州市定襄县神山，距离韩岩村约20公里。这是他以山自号“遗山”的真正遗山所在。元好问的外祖父在神山建有别业，他常常跑姥爷家，就来神山村读书。神山之名，传说因二郎神杨戬“担岭遗峰”造成。又因孤峰突兀，似所遗而成，名曰遗山。遗山上的最早建筑始于宋嘉祐七年(1062)，金泰和八年(1208)重修，其中的留月轩为元好问少年时读书的地方。元好问在神山先后写了《神山古刹》等诗文，“遗山古刹”闻名遐迩，位列“定襄古八景”之首。

记得小时候，因为姑父、姑母在神山教书，“遗山古刹”就在神山学校院内，我多次目睹过这个有点儿像传说中的比萨斜塔的黄乎乎的高大柱体，仿佛另一个时空的存在，矗立在那里。但当时并没有人详细讲解过它的前世今生。而今，历经风雨的遗山寺已重建开放，主体包括遗山书院、魁星塔、千佛殿等。此外，还建有元好问祠堂、藏经楼，俨然是一个重要的文化景区，引得拜访者络绎不绝。

定襄、忻府、太原，构成了元好问一生的主要活动轨迹和文史著述之地。而他最广为人知、从千古一问成追问无止的，莫过世间绝唱《雁丘词》。

如果从元好问16岁的诗词脉络走下去，发现他不仅是遗山，还遗情。其情诗处处而佳作连绵，是“情种中的情种”。

在《七夕》中，元好问这样写：“天街奕奕素光移，云锦机闲漏箭迟。”其中的“天街奕奕”，说的就是天上牛郎织女相会的场景；在词《愿成双·绣帘高卷沈烟细》中，元好问书写了男女相爱甚欢的场景：“翠眉偕老应难比。效鸾凤、镇日于飞。”而在《梅花引·墙头红杏粉光匀》中，元好问又表达了相思之苦：“墙头红杏粉光匀。宋东邻。见郎频。肠断城南、消息未全真。”在《阮郎归·独木桥体》中，元好问又体现了爱情无价的思想：“别郎容易见郎难。千山复万山。”

元好问的情诗，无疑是雁丘园的灵魂。尽管是冬日，游人却三三两两走进这里，或集结嬉戏，或踽踽独行。每个进入园中的游客，总能找到或亲情或爱情或友情的寄托与牵挂，甚至从幽幽咽咽的《雁丘词》歌曲中，体会那种“初识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的穿越。

不久前，这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诗意汾河·音诗画晚会”。现场名家荟萃，众星闪烁，游人如织，如痴如醉。晚会通过《序》《晋风长歌》《晋韵如歌》《晋情放歌》《尾声》五个篇章，让雁丘园迎来高光时刻，美不胜收，美意延年。

好一首《雁丘词》，好一处雁丘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