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从美国追索38件流失文物，“宝贝回家”之路为何如此漫长

见习记者 胡玲玲 济南综合报道

当地时间4月17日，国家文物局在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接收纽约曼哈顿区检察官办公室向我国返还的38件文物。经专家初步鉴定，大部分为明清时期我国藏传佛教文物，今年3月被美方缴获。

中美两国于2009年首次签署防止中国文物非法入境美国的政府间谅解备忘录，这次返还，是谅解备忘录有效期于今年第三度顺延之后，中美两国成功开展的首次合作。

4月17日，在中国驻纽约总领馆，工作人员点交中国流失文物 。图源：国家文物局

流落在外的中国文物该如何踏上归途？漫长的回家之路，存在何种阻力？这其中，需要哪些力量介入？

“依法追索文物多难都应坚持，买回文物多快都要不得”

中国文物学会统计数据显示，鸦片战争以后，超过1000万件中国文物流失到欧美、日本和东南亚等国家及地区，国家一、二级文物达100余万件。另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流失到境外的中国文物大约有164万件，分散在全世界47家博物馆，而民间藏中国文物是馆藏数量的10倍之多。

这两个统计反映出一个接近的数据，在海外的中国文物超过1000万件。

所谓流失海外的文物是指通过非正常手段，并非自愿的行为流失海外的艺术品以及珍品。文物能否回归、如何回归，与其流散的途径密切相关。

迄今为止，中国流失文物的回归途径主要有三种，即购回、捐回和追索，这三个方式间时有交叉。

购回主要指采用商业购买的权宜之计促成回归，也曾有业内人士指出，对于非法流失文物，这种购买回来的方式存在明显弊病，既是对流失国民众的二次情感伤害，也容易助长文物非法流失的气焰。

追索返还是按照国际公约、各相关国家的法律来解决流失文物归属纠纷的方式，是最符合相关国际公约精神和伦理道德原则的一种回归方式。但它受制于公约的局限性，这也是难度最大的一种返还方式。

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谢辰生曾发声，依法追索文物无论多难都应坚持，买回文物无论多快都要不得。

捐回是指各国政府以及政府机构如博物馆之间，以及海外华人华侨、国际友人等将自身获得的中国流失文物以善意捐赠或外交方式送回中国。它是介于购回和追索之间的方式，是目前最通行的文物回归途径。

流失文物的漫长归途

据了解，目前国际上有关追索失窃或走私文物的公约主要有两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70年《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和罗马统一私法协会1995年《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

中国海外文物研究中心主任段勇认为，这些公约在文物返还领域发挥着积极的作用，但是也存在诸如适用时间有限等问题，因为它只对公约签署生效之后的案例有约束力，而对于公约生效之前的文物不具备溯及力。

不少国家的国内法规定，公共馆藏文物构成本国文化遗产，具有“不可转让性”。从私法层面上，各国国内法上广泛存在的善意取得制度、取得时效及消灭时效制度，构成文物追索返还的三项主要国内法障碍。中国政法大学国际法学院教授霍政欣曾在论文中指出，文物原属国追索流失文物，在国内法层面亦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

除法律因素外，文物“国际主义”是部分国家拒绝返还流失文物所持有的共同理念。此前，英国大英博物馆、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18家欧美博物馆曾联合发表《关于环球博物馆的重要性和价值的声明》，反对将艺术品特别是古代文物归还原属国。

霍政欣表示，这种说法无法掩盖文化财产的民族性，无法为拒绝返还文物提供正当依据。

现如今，国际上关于文物返回的问题主要采取的还是通过外交途径进行磋商和协商，努力促成持有人捐赠，这也是为何文物的海外追索工作十分复杂而艰难的原因。

各界尝试实现“宝贝回家”

承载民族集体记忆的历史文物回归故土，好似寻回文化传承中缺失许久的拼图，成为社会各界难解的“乡愁”，并不断有人为此做出诸多有益尝试。

在海外流散文物回归困难的背景下，数字技术的发展，为与此相关的研究带来了新的可能，已有研究人员与海内外有关文博收藏单位反复协商沟通，往来通讯、信函数以万计，实地奔波数十万公里，使散失海外的绘画精品，通过高精度数字化方式“回归”。

龙门石窟研究院院长史家珍坦言，文物数字复原可能不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但却是现行条件下较好的选择。

备受关注的“章公祖师”肉身坐佛民间跨国追索一案，是我国相关组织以国内诉讼的方式，要求身处海外的持有人返还文物的“第一案”，但民间跨国司法诉讼同样存在一定局限性。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文化遗产法研究所所长王云霞教授解释，既然是诉讼，就会有输赢，结局如何不太好预测。与此同时，在中国国内诉讼，即便判决原告获胜，但因为被告和文物均不在中国，也很难获得实质性补偿，无法实现追回文物的目的。

律师刘洋曾组建了一个“追索圆明园流失文物律师团”，希望与文物持有人和拍卖行进行交涉，甚至打跨国官司，意在阻止拍卖，追索国宝。律师团的努力未取得想要的结果，经历众多风波后，两件兽首最终流拍。刘洋这样形容，“那扇文物回流的门有条缝，但你一定要上去敲，使劲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