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名卖蒜“合伙人”何以感动一座城？

电影《小小的我》中，那句“我很小，但我能握住阳光”的独白，曾让无数人湿了眼眶。在江西上饶的晨雾与暮色里，三个“00后”脑瘫青年掌心温热，紧握着属于他们的那束光。

7月29日凌晨4时30分，位于上饶市信州区的一处广场上空晨光初现，比广场舞大妈来得更早的是一群卖菜的摊主。而藏在一众摊主里面的3名“00后”青年，在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里并不起眼。

“新鲜的紫皮大蒜便宜卖了！”顺着吆喝声，记者一行找到了他们的摊位，同时发现了和其他摊子不太一样的地方——三个人守着一个不到3平方米的摊位，小奇坐在小板凳上，双手尽力地往前递购物袋，小航调整手指头接住袋子称重，小龙则坐在电动轮椅上为顾客找零。

顾客在3名“00后”的摊位上买大蒜。陈春伟摄

三人合力收摊。陈春伟摄

三双手的相托

小航，吐字不清，语速较慢，手指不灵活。

小奇，双腿无力，走路比较慢，容易摔倒。

小龙，行动不便，平时需要拄拐或坐轮椅。

动作略显缓慢的三人，都是先天性脑瘫，平衡能力弱，行动不便，却始终相互扶持。

相识于当地残联组织的一场活动的他们，有着相似的年龄，还都摆过摊。于是三人一拍即合，为了方便摆摊，三人住在一起，开启摆摊生涯2.0。

今年2月，三人在征得家人同意后，选择从各自家里搬出去，开启合租生活，从一起擦鞋，到现在一起卖菜，已经共同生活了近半年。

每天出摊时，三人相互配合搬货，收拾妥当后，蹬三轮车的小航、坐在车后座的小奇，还有电动轮椅上的小龙，便组成了一支特殊的“合伙人”。

摊位前的暖意

“格局要打开。”轮椅上的小龙说这话时，嘴角会微微上扬。已经摆摊卖蒜两个月的他们，有了自己的一套“生意经”：不要缺斤少两，这是最基本的；淋过雨的大蒜得区分开来，低价卖或者直接送；遇上讲价的顾客，“如果他年龄大些，那就卖给他们，大不了这一单不赚钱。”

“3块8，给3块5。”在小龙报完价后，一位买菜阿姨直接扫码给4元。劝阻无果后，小龙就往袋子里再装一个大蒜，尽量不让顾客吃亏。“大家赚钱都不容易。我觉得可以靠自己双手赚钱。”

他们的故事，在社交平台上引起不少网友的关注和点赞，还有人专门来看望他们，“很暖心，也很感动”。

“目前我们想安安稳稳地卖点大蒜。”不过，对小航来说，还在适应这种聚光灯下的生活。

在评论区，有这么一句话：“以前觉得残疾人需要同情，现在才明白他们更需要被当作普通人对待。”

护栏边的援手

跨过一道护栏，需要多长时间？菜场外路边一处高约20厘米的防撞护栏，对坐在电动轮椅上的小龙来说像座小山坡。他得弯腰抓住栏杆，把腿缓慢挪过去。

幸运的是，这时总会有人搭一把手，帮忙把轮椅抬到外面并稳住它，小龙得以将其作为支点，缓慢抬起脚，跨过这道护栏，再缓缓挪动到轮椅面前，最终安稳地坐下来。

在众人的帮助下，小龙用了1分多钟迈过了常人1秒钟跨过的护栏。

除他们三名脑瘫青年外，同为残疾人的小余也被这三名脑瘫青年的故事打动，免费为他们拍摄视频，记录他们的生活和创业日常。从3月份至今，已发布50余条视频，记录的暖心事不少。

粉店老板特意收掉桌椅，让他们在自家店铺门口摆摊。隔壁摆摊的奶奶经常帮忙搬电子秤、凳子到三轮车上。网友特地邮寄一些日常用品，如鸡蛋、糕点等。

他们的生活，一直有人在关注。

视频之外，三人也申请了低保和残疾补贴，每月都能收到一定补助。街道办和社区也会不时上门慰问，给他们带来牛奶、食用油等生活必需品，还安排人帮忙打扫房间。

小龙还记得突然下雨的那一天，一名正骑着电动车的女生，冒着雨帮他们收摊，他们本想送一点大蒜表示感谢，但这名好心人只是说“不要不要，赶紧回去，别淋感冒了”。

“咋跑到这边来啊。”回头客郑爷爷挑选大蒜的同时，也和他们熟络地聊了起来。在得知政府已经为他们在当地菜市场协调了一个固定摊位后，便放下心来。

日子里的光亮

三点半的闹钟响时，窗外的星星还没退去。小航蹬三轮车的声音在街巷里起伏，小奇坐在后座数路灯，小龙坐着电动轮椅跟随其后。

清晨，大蒜卖得差不多后就收摊，回家补觉，睡醒做饭，吃完饭再去信州区三江公园摆摊卖饮料。这样的作息，逐渐成为他们的日常。

困难一直有，但在不断克服。“一袋大蒜的重量相当于半个我。”小龙说，起初放一袋大蒜在电动轮椅上都很吃力，现在好很多了。

从家里装货来摆摊点的话要1个小时，回家也要50分钟。小龙便在路上播放音乐，在这2公里左右的路程里，他拥有了独处的时间。

大热天，蹬三轮车的小航速度越来越快，和坐在三轮车的小奇一同回家后便安然入睡。在这并不算长的合租时间里，小航变得开朗起来，小奇也渐渐打开心扉。小龙说：“认识小航和小奇后，我多了两双腿、两双手，变得更强大了。”

卖大蒜挣到第一笔钱后，小龙给父亲买了新皮鞋。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小龙的父母很开心，却总会提到省点钱、别买了。谈及是否会再买礼物，小龙笑着说道：“那肯定，我还会陆陆续续‘投喂’。”视频里的他们，总是积极乐观，之后也会借助视频，“把笑容传递下去。”

小龙喜欢哪吒，手机壳上也印有哪吒，说他们仨像哪吒，“脚底下踩着风火轮呢”。其实，哪有什么风火轮，不过是小航、小奇的三轮车辙里盛着星光，小龙的轮椅碾过泥泞时总带着不服输的倔强，才把生活过得精彩万分。

(文中小航、小奇和小龙为化名)

朱正、中国江西新闻网全媒体记者陈春伟、上饶市信州区融媒体中心全媒体记者缪余江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