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李子树

本文转自：毕节日报

家门口的李子树

□ 周建梅

座座群山环绕之间，有一个居住着约百户人家的寨子，曾经的它，像是沉睡在一个巨大山窝里的孩子。

后来，寨子里的路被拓宽，铺上了水泥和沥青，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大山，走向更辽阔的世界。但每个人的根还是在这里，是出发点，也是归宿。

老家门口有一棵李子树，每逢夏季就红满枝头，渴了摘几颗尝尝，有吃不完的，奶奶就拿到街上去卖。奶奶很喜欢去卖东西，小时候她经常在我学校门口卖炸土豆，每次卖不完的我就全吃了，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奶奶也经常在家做发糕，每次都做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早早地就去市集。我总喜欢在家门口守着，因为奶奶再回来时，箩筐里总装满许多好吃的……以前我总以为奶奶喜欢做生意，我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给她开个小卖铺。

那年，爸爸在电话里说奶奶生病了，人都认不清了，我根本不相信。直到有天我站在她面前，她不再叫我“小梅”，而是说：“你来了。”这句话陌生又亲切，她不知道我是谁，但她知道我是“自己人”，我想这是亲人之间的默契吧。奶奶什么都不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陪伴了她几十年的秤砣，妈妈担心她再迈着枯瘦的双腿去奔波，悄悄藏了起来，她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后来想想，也许她想着再多赚点钱，多补贴点给儿孙们吧。

家里的李子树有一两年只有繁绿的树叶，回家后只能呆呆望着树叶飘荡，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一旁的奶奶佝偻着腰，小小的眼睛透露着慈祥与关爱，她说：“已经结过果了。”是啊，一两个月回一次家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就像奶奶的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腰更加弯了，而我一直没注意到。总以为她还是那个虽满脸沧桑但充满干劲的女子。原来时间如此细小，它在消逝的过程中总是悄无声息的。

果子越结越大，树枝都被压弯了，李子树变得越来越矮了。于是，树枝被大量修剪，果子也不再紧密地挨在一起。

读研以后，我和奶奶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每天都沉浸在反复地看文献、写论文中。偶尔回次家，奶奶也是寡言少语，除了吃饭，她可以从一个白天睡到第二个白天。奶奶不会玩手机，也看不懂电视剧，唯一的事务就是种地、卖菜，手脚不便后，她也没有可以做的事了。我才惊觉，幼时的梦想，已经在时光漠然的流淌中磨碎。

李子树的枝叶落入尘土了，再难见它茂盛之态，它在和风中、冷风里傲然摇曳的身姿，只能温存在遥远的记忆中。就像如今，奶奶离开了，我才明白何为遗憾，何为一生的潮湿。

我常想回到小时候，在狭窄的房间里，和奶奶挤在一张小床上，她说明天要带我挖野菜。

那时候，我从未想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