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擦边女主播，决定“从良”

最近，一直在全国各地卖煎饼的网红“狗头萝莉”，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原来，帮她经营煎饼摊的女粉丝，自曝被狗头萝莉的男助理性骚扰。

消息曝出后，一时间甚嚣尘上，网友纷纷指责狗头萝莉没有对男助理采取任何惩罚措施，不维护自己女粉丝的利益，纵容性骚扰的发生。

面对网友的指责，狗头萝莉很快回应，希望网友停止谩骂，自己经验不足，希望得到正确引导。

但这样的回应并没有消减网友的怒火，谩骂声反而愈加严厉。

面对这样的情景，几天后，狗头萝莉再次发文道歉。

这样不痛不痒的道歉依然无法平息网友的愤怒。

翻开她的微博评论区，清一色的指责、谩骂，多数是类似“撒谎大王”“媚男”“退网取关”的负面言论。

别的暂且不论，单就助理性骚扰女粉丝这件事，狗头萝莉对自己处置不当之处的道歉，至少还算真诚。

可是，作为曾经是“擦边主播”“网黄”的她，似乎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她说了什么、无论是真是假，得到的都是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和网暴。

这和她的过往经历，有着极大的关系。

万丈深渊中走来

时间回溯到1996年，那年狗头萝莉刚出生，那时的她还叫着一个平常的名字——夏凯旋。和多数刚出生便被父母当作宝贝攥在手心里的孩子不同的是，夏凯旋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西北农村的老家。

在她的印象中，小时候的自己有点自闭，有点气管炎，妈妈看她是女儿，不想要。

妈妈不想要她，或许这是年幼的她的推测，但这推测却刺人骨髓。

她在外公外婆家里长到八岁后，被父母接到广东上小学。那时，家里还有姐姐、妹妹和弟弟。

对于普通人来说，和自己的爸妈生活在一起，自然会有很多父爱母爱的温暖。可是对年幼的夏凯旋来说，简直是噩梦。

她曾自曝，小学三年级起，她的父亲就开始对她进行猥亵。

更可怕可气的是，这件事她的母亲也知道，却从来缄默不言。

在饭桌上，他们的聊天内容多涉及女性有罪的言论。即便她很隐晦的透露自己被猥亵的事情，得到的也都是母亲指责她勾引谁的责骂。

高考前一周，她离家出走，身上只有200块钱。这并没有引起家人的担心，得到的只是堂哥让她“不要做不堪的事情，丢了他们家的脸”。

成长的过程中，在夏凯旋的自述里，她没有得到过家人的温暖，走上社会的她更是如羊入虎口。

为了筹集自己的大学学费，高考结束后，夏凯旋便进入电子厂打工，每天晚上工作12个小时，一个月可以挣到八九千块钱。

本以为在这里看到了新的希望，可是，她却被一个组长骗到杂物间实施性侵。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报警，因为她害怕报警后被送回家。那个她好不容易逃离的地方，她不想再回去，或者更准确地说，她不敢再回去。

“在我知道反抗可能没有获胜机会的时候，反抗是一件自取其辱的事情。”

因为在夏凯旋的成长历程中，多数是这样的情况。

小时候，家里溜冰场的员工把她的东西给了妹妹，她在本子上写了个“偏心”以示反抗，却被那个员工当着她的面把本子撕个粉碎。

大学期间，她终于远离了自己的家，开始自己赚钱养活自己。鞋店里的销售员、酒店的保洁、校门口奶茶店的服务员，这些她都做过。最后，她偶然接触到coser，开始直播。

大学毕业后的一两年里，她一直在直播行业发展，一条偶然的内衣广告，让她收获了许多赞誉她身材的声音，这也让她成功转型成为身材博主。这时的她，不再是夏凯旋，更为人熟知的是狗头萝莉。

越来越多的赞美声随之而来。吃了身材红利的狗头萝莉，愈发注重自己身材的维持和流量的关注，也越来越往“擦边”“网黄”“媚男”的方向靠近。

但没有根基的狂热追捧，往往会反噬一个人。

前男友故意泄露隐私照片和视频，让原来追捧狗头萝莉的热潮急转直下，她的微博评论一度沦陷在叫卖和羞辱的声音中。

很快，她因为由虎牙直播转战抖音直播，被虎牙公司起诉，判决由她赔偿虎牙500万余元。由于没有足够的执行款项，她成了被执行人，被依法限制高消费。

她的事业一落千丈，无数指责她的声音席卷而来。

即便是她以嘉宾身份参加漫展活动，也多次被举报和驱逐。

从深渊中走出来，高楼之上一度迷失自我的狗头萝莉，毫无疑问又跌落到深渊中去。

重生

深渊之重，多数人无法想象。看不到希望的狗头萝莉或许也已承受不住个中辛酸。

今年2月份，出现在网友眼中的是狗头萝莉一条令人担忧的微博：“一张卡纸立着，不用谁动手，它自己就会倒。我就好像这张卡纸，发现尽头无路可走，原来是自己不自量力。”

网友和警方立刻开始搜救，好在第二天，有人在江边的废弃楼里找到了她。

经过自杀风波后的狗头萝莉对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重新的思考。

半个月后，网友再见到她是在一个煎饼摊。

她在煎饼摊上的面糊中，小心翼翼地转动手中的竹蜻蜓，摊出一个个不太合格的圆煎饼。

很快，她又转战餐饮店上夜班，以便更好地学习到摊煎饼的技能。

不过，由于餐饮店的分工职责所限制，她没有学到“进货”“熬酱”的技能。

但狗头萝莉并未就此放弃，她毅然决然地辞职，去技术学校学习专业的摊煎饼技能。

4月3日，狗头萝莉成功拿到学习煎饼果子的结业证书。

5月，她的煎饼摊“煎饼狗子”正式开张。

“从良”的事情一经曝出，得到了大批的网友支持。大批的粉丝慕名而来，排成长长的队伍或是为了购买7块钱一份的煎饼，或是为了一睹容颜，总之，都是在给新生后的狗头萝莉送去掌声和鲜花。

有网友这样说——态度好，人也漂亮。

有受过伤害的女生这样说——我过往经历不好，但我想成为和你一样自信、强大的大姐姐。

有人专门来道谢——我患抑郁症的时候，你给了我力量。

远离一地鸡毛的过去，从秀身材、擦边直播的过去中走出来，认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收获了赞美和喜爱。

但是，“从良”之路，并不顺利。

尽管狗头萝莉的煎饼摊风雨无阻，她经常站一晚上摊煎饼直至凌晨，中间不歇息，不去厕所，收摊时手抽筋、手指僵硬无法弯曲是常事。

但依然有很多人并不买账。

她的煎饼机被砸，招牌被毁，有人趁她低头偷拍她的胸部，还有人专门跑到煎饼摊前辱骂她。

类似的事情数见不鲜。

5月，有人一边在狗头萝莉的煎饼摊录视频，一边指着面糊烤熟后掉落的饼渣说摊位很脏。

之后，她在南京摆摊，连续收到了三起举报，原因分别是没有摊贩证、没有健康证和穿着暴露。

在她辗转各个部门，终于办下来摊贩证和健康证后，因衣着暴露被举报的她终于坚持不住，无奈选择离开南京。

还有大腹便便的油腻男戏谑地抬起下巴，问她，煎饼是哪里的。没有得到答复，他更来劲了，提高音调再次问道，煎饼是哪里的。似乎不知道煎饼的来源，就会沦为一个受人嘲笑的跳梁小丑似的。

更有甚者购买煎饼后只支付了0.01元，备注“赏给网络乞丐”。

不管狗头萝莉做了什么努力，这些人都视而不见，在她们眼里，狗头萝莉始终不过是哗众取宠、没有尊严的“网络乞丐”罢了。

煎饼狗子，一场自我救赎

从狗头萝莉开始坚定不移的摊煎饼开始，我们不难看到她想要从泥潭中走出来的决心。

开始摆摊不久，有主动邀请她进行活动拍摄和女装拍摄的邀约，她都一一拒绝了。

尽管摊煎饼并不挣什么钱，每张定价7块的煎饼，每天要做70张，才能勉强覆盖成本，但她还是决定做下去。

“我就是喜欢钱”，“我就是喜欢露肉”，这些曾经作为狗头萝莉人生价值观念的言语，经过人生的磨练和现实世界的洗礼，已黯然褪色。

在回应自己为何摆摊的问题时，她显得冷静与理性。

“她们的眼睛会发光，她们的拥抱是有温度的， 她们给我说甜甜的话，鼓励我要加油。”

别人的眼睛会发光，她的眼睛里也同样缓缓充盈起光。

在煎饼摊上，她每次都会穿着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出现在煎饼摊，挥舞着竹蜻蜓，摊出一个又一个圆圆的煎饼，笑脸盈盈地和粉丝互动、合照，送出一个个温暖笑脸。

面对长长的“老公”“老婆”队伍，狗头萝莉感受到真实世界里，真诚的笑意和温暖拥抱。真实世界毫无疑问打败了荒诞的虚拟网络，她说这是她曾经在网络世界中无法得到的。

也许这也正是她的竹蜻蜓经常转到凌晨的原因。

即使受到质疑和辱骂，即使招牌被毁、工具被砸，即使被举报到无处可去，第二天晚上7点，她依然会精心打扮后，笑容满面地出现在自己的煎饼摊前，摊圆一个又一个面饼。

有人质疑她穿这么好看，不像是正经干活的。

她回应：“为什么说穿得好看不像是正经干活的，我为什么要‘像’正经干活的，我本来就在正经干活啊。为什么要用美丽来抹杀我的努力？为什么非要我模糊美丽变得普通？美丽它并不可耻啊。”

我们不会知道，一个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经历过无数黑暗瞬间的煎饼摊主，会怎样看待这个世界、怎样看待自己的人生。

也不知道，她面临恶意，面临指责和辱骂时，是弱小、愤怒，或是无助。

但在她摊出的一个个热气腾腾的面饼中，有人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散发的滚滚热量，在一点点涌入她的周身，救赎她藏污纳垢的过往。

那经过一晚上人声鼎沸后的过往，在第二天的晚上七点，要比前一天的晚上，更清澈一些。文/褚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