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之中无“永生”

本文转自：长江日报

·技术与人·

数字之中无“永生”

刘永谋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著有《技术有病我没药》。

□ 刘永谋

最近，有人用AI“复活”死去的女儿，还有人“复活”了李玟，引起热议。人真的能在数字世界中“复活”乃至永生吗？就目前的技术而言，数字永生并不是真的永生不死。

10年前的科幻电影《超验骇客》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天才的AI科学家威尔遭遇反科学的恐怖分子暗杀，虽然侥幸逃生，但涂抹了放射性物质的子弹慢慢地销蚀他的生命。在垂死之际，他的妻子伊芙琳和好友将他的意识数据化后，上传到超级电脑的原型机中。威尔“活”在元宇宙中，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拥有了惊人的能力。一开始，他用这些能力保护妻子，躲避恐怖分子的追杀。后来，超级电脑迅速迭代升级，威尔逐渐变得无所不能，权力欲和控制欲也急剧上升，试图掌控整个世界。最终，伊芙琳等人将病毒上传到超级电脑的主机，威尔消失，伊芙琳也被炮弹击中身亡。

在现实中，如此“复制大脑”技术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人的意识、大脑的活动，是世界最难解的谜团，人类迄今对此知道的还很少。

如今在尝试的数字永生技术，走的不是上述“复制大脑”路线，而是模拟思维方式的路线。目前已经采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商家广泛使用的数字画像原理。

我们天天在网上买东西，买什么、怎么买的、用什么App、出了问题怎么处理的……这些信息都可以被平台商家记录、分析、“画像”，然后平台就能有的放矢给你“投喂”广告。

现在的AI“复活”，不光分析你的购买行为，更主要的是从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上“扒取”你说过的话，加上你电脑中的所有资料：照片、看过什么书、写过什么东西、浏览过什么网站……尽量分析你所有的数字痕迹，解读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用程序模拟你说话、社交，好像“复制”了你的意识一样。显然，这并不是死人真的会说话，而是不死的程序在说话。对不对？

这就是目前所谓的数字永生的技术路线。数字画像是商业游戏，和死人说话是情感游戏，都要收费，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有人说，可以这样“复活”苏格拉底，直接和苏格拉底交心、寻求建议，多好！

真的吗？苏格拉底以前没有上网，没有数字痕迹，这种“复活”并非还原苏格拉底，而是用他流传下来的言论进行建模，制造“虚拟人”苏格拉底，根本谈不上“复活”。显然，虚拟的苏格拉底就是个数据库，可以问它苏格拉底某句话在哪本书里，但要是问它如何看待互联网，它的回答绝对是胡扯的，因为苏格拉底没有见过互联网。

从本质上说，科技资本主导的数字画像式数字永生，试图将人的社交、情感和网络痕迹商品化，想通过模拟人类行为来赚钱。

至于通过脑机接口上传人的意识，估计一百年内还将处于科幻阶段。如果把上传的人的意识，下载到另一具肉体或机器中，实现“鬼魂附体”，更是绝对的狂想。

美剧《上载新生》讲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人快死了，上传到元宇宙永生。在元宇宙中，各种升级服务是要收费的。免费用户住在棚户区，付费用户住豪宅。免费流量是有限制的，没了流量，永生意识会被冻结，等有人充值才能又“活”过来。你想一想，这是天堂还是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