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元的幸福

本文转自：新民晚报

林紫

人间四月天的一个早晨，线上买菜时，我顺手下单了一束樱花，想要留住春天的尾巴。

樱花标价十三元。付款完毕，似乎也便了却了心愿。毕竟只有十三元，哪怕送来的只有几片晚春的花瓣，也心满意足、无怨无悔了。

然而，幸福来得太突然——当外卖小哥一手拎菜、一手捧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一束樱、分明是一树一树的樱啊！五根比拇指还粗、比书桌还高的枝条上，满满都是初绽的花蕾！

我诚惶诚恐地再三跟小哥确认没送错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樱花树”迎进了家门。

不是没种过樱花树，而且三月还刚刚淋过了京都的樱花雨，可面对眼前这十三元的幸福，我仍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屏住呼吸、悄悄凑近，左看右看、赞叹不已。看产地，这幸福是从成都沿着长江顺流而至上海的，我不禁更加感动和珍惜：“那么远、那么好、还那么便宜，运费都不够啊！啧啧，真的太让人幸福了！”

“就这，也叫幸福吗？算了吧，妈妈！”正当我沉醉于眼前的粉色浪漫难以自拔时，身后传来了青春期女儿无比高冷的声音：“你想啊，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你，她只花了九元钱就买到了比这还好还多的樱花，你还会觉得幸福吗？肯定不会了啊！”

我转过身、仰起头，还给女儿一个无比高冷的眼神，坚定地说：“不，你错了！我还是同样会感觉到幸福！”

女儿理了理她那自己剪的、时下最流行的“鲶鱼须”刘海，更坚定地说：“那不正常，正常人肯定会想：啊，我买贵了，亏了！谁亏了还幸福啊？”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不会觉得亏！因为我只跟我的预期比，不跟别人比。别人付出他们想付出、愿付出和能付出的，得到他们预期的；我付出我想付出、愿付出和能付出的，得到的却比我的预期还要多得多，你说我能不幸福吗？”

女儿被我绕晕了，眨巴眨巴眼睛：“预期？和幸福是什么关系？”

我的手轻轻拂过樱花，闭了闭眼睛、微微笑着说：“有点像风与花的关系：风轻轻吹，花慢慢开，然后就有了‘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幸福感；风愈轻、花在枝头愈持久，幸福感也就越深入。也有点像我和你的关系：我静静陪，你慢慢长，然后就有了‘一切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的幸福感；我愈静，你愈能自由探索，幸福感也就越绵长……”

女儿拍了拍她那被“鲶鱼须”半遮的额头，顺便又用右手大拇指做了个掐人中的假动作，然后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我服了，什么东西在我妈眼里都是哲理！”

我哈哈大笑，接着她的话说：“你说对啦——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每朵花、每个人，千山万水地来到我们面前都太不容易了，所以，也当珍惜。越珍惜，越幸福，跟十三元或九元，其实没有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