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珠山的秋　　　　　　　　　　　　　　　　□张京会

本文转自：半岛都市报 我喜欢爬山,就像我喜欢读书一样。

一步步登山,就像一页页翻书。站在山脚下,只能看到书的封面。进入了山里,才看到书里面的内容。有奇石,惟妙惟肖,活灵活现；有苍松,老态龙钟,傲骨铮铮；有花木,花团锦簇,万紫千红；有人物,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一篇篇,一章章,每每阅来精神大振。

今秋的一日,我再次登临大珠山。我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但在秋天登临,好像还是初次。假如说以前登山是为了锻炼,或者是游山玩水,那么这一次,却是没有意图地攀爬,但绝非为秋而来。

台阶亦如从前。即使千万双脚任意地践踏,它依然默不作声,沉寂是它千百年来铸就的标签。我小心翼翼地蹬踏,并踢走一些遗落阶上的枯枝,而缠绵在台阶上的绿植,已枯萎了触角,大概与秋有关吧!在脚起脚落的一瞬,我渴望它能爆发愤怒,哪怕只是一声怒吼,也会使这个花花世界为之大惊。

石还是那样千奇百怪。伫在高处,旁若无人地秀出惟妙惟肖的姿势,摆出各种造型,诱导游客浮想联翩,拍照传颂,甚至与其亲密拥抱。附庸其上的藤蔓,却不堪秋的萧瑟,绿衣渐渐变紫,像人的面部流淌下来带着疲劳的泥水,尽显沧桑。

泉水一如既往地流淌着,不过好像瘦了许多,正如“残秋瘦水空余恨,盛夏丰泉满溢欢”所描写的一样。尚未见其身,但闻泉自吟。悄悄爬过一块巨石,慢慢蹲下身,只见从石峰中缓缓流出一股清泉,宛如一条透明的丝纱,缠绕在石峰中,然后飘落而下,潺潺作响。仔细品味这哗哗的声响,听不出高昂的音点,更多是低沉忧郁的曲调,大概是巨石约束了它的自由流淌而呻吟不止吧!

树木已失去了傲娇的容貌,大多无精打采,宛如少妇醉酒后没睡醒似的低垂着眉眼。稀疏的叶子在枝头倒坠,半黄半绿,或半紫半红,像一张张彩色卡片,点缀着山谷；又像是一个初学油画的少女,在画布上随意涂抹色彩,一块儿红,一块儿绿,一块儿黄。偶尔见到飘落下来的几片落叶,迅速旋转着隐入山林。松树像有些日子没有梳妆打扮的炊妇,灰头土脸,一副倦容。这难道是被岁月的残酷吓怕了吗?

映山红的秋天最是寂寞,隐居在山的背面度过一夏,自然不会受到烈日蒸烤,底部的叶子红里透着紫,在秋阳下熠熠生辉,而顶部的叶子则是鲜嫩的绿,绿中又染着黄,透明的,薄薄的,支棱着,如在表演,但已没人再像春天那样对它崇拜和呵护。

最让我感受到大珠山秋天魅力的,自然是野花,尤其是野菊花,朵朵相连,连成一片,有黄有白,像是被谁打翻了颜料罐,顺着山坡下泄。在山坡上偶尔还能见到几颗野韭菜花,一穗穗的,像农历十五的夜里天上最亮的星星。如果你觉得这些野花就能代表大珠山的秋天,那就错了,不妨去泉流过的地方走一走,你会看见一串玫红,或者是走累了坐下小憩,一不小心便会发现石头缝里长出一颗独根草。这只是大珠山秋天里的一隅,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它们赶在寒冬来临前的日子,用自身的芳华装点着大珠山的秋天。野花怎么就会有如此的想法呢?

夕阳西沉,茫茫的大珠山,完全笼罩在霞光之中,群鸟匆匆而过,别过山里的秋,寻觅远方的春。几声钟鸣幽幽颤颤,就像我的目光,不知要触及何方。

倏的一阵风裹挟着枯叶,从山顶斜着下来,赠一些凉意给我,然后又旋着溜走。我突然明白,大珠山的秋是多姿多彩而又无处不在的,并非独一处表白,每个人可以自己在想象里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