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撤“战时防长”，用克里米亚人掌舵国防部，泽连斯基要打开反攻新局面？

当地时间4日，先前被解除防长职务的列兹尼科夫向乌克兰最高拉达（议会）议长递交辞呈。

前一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撤换防长，将由国有资产基金主管乌梅罗夫接替列兹尼科夫。

这是乌克兰危机去年2月升级以来乌国防系统最重大人事调整。

分析人士认为，泽连斯基临阵换将主要出于形势所迫——国防部深陷腐败丑闻且前线反攻进展不顺，意图借此展示国防部新形象，提升内部凝聚力，以便在战场打开新局面。但是，此举对战局发展恐将仅产生间接影响，而不会产生转折性、甚至决定性影响。

为何临阵换将？

“我已经决定撤换乌克兰国防部长，”泽连斯基3日晚在全国电视讲话中说，国防部需要新方法与不同形式，同军队及社会互动。

如果翻翻列兹尼科夫的履历和“功劳簿”，很难理解泽连斯基为何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据新华社报道，现年57岁的列兹尼科夫是律师出身，2004年帮助尤先科打赢选举诉讼官司，后者有惊无险当上总统。

进入政坛后，列兹尼科夫曾出任首都基辅市副市长，2020年加入泽连斯基政府出任副总理，2021年11月出任防长。

自去年2月俄罗斯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以来，列兹尼科夫作为“战时防长”算得上尽忠职守。

正如泽连斯基本人所说，“列兹尼科夫经历这场全面战争已经超过550天”，说明他始终参与战事进程，并未中途脱身而去。

在此期间，他领导国防部游说西方，为乌克兰拉到大批军事援助。

如今，被乌克兰投入战场的德制主战坦克、美国“海马斯”火箭炮、“爱国者”反导系统，乃至正准备接收的第一批美制F-16战机等等，几乎都出自列兹尼科夫的“手笔”。

日前，列兹尼科夫还透露，西方迄今已向基辅提供了价值至少1000亿美元的武器。

如此劳苦功高的国防部一把手，泽连斯基为何向他“开刀”？是鸟尽弓藏吗？

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乌克兰研究室主任赵会荣分析，贪腐问题严重与反攻停滞不前是此番撤换防长的主要因素。

据新华社报道，今年1月开始，乌克兰媒体就持续向列兹尼科夫施压，披露国防部腐败丑闻，包括以高于市价数倍的价格购买军粮、军服。对此，列兹尼科夫否认一切指控，反复称自己被抹黑。

“在乌克兰危机背景下，贪腐问题非常敏感，对军队凝聚力、获取西方军援、社会对政府信任度等都会产生影响。尽管迄今未曝出列兹尼科夫涉腐的直接证据，但是作为国防部负责人，他难辞其咎，需要承担政治责任。”赵会荣说。

与此同时，当下前线反攻进展困难。西方有声音认为与反攻战线拉得太长、兵力分散、集中反攻方向失误等因素有关，乌克兰则认为重要原因是武器与兵源不足，而这些又与腐败有关。

“在内外压力下，泽连斯基必须有所回应。”赵会荣说，一方面，让国内外质疑乌克兰军事能力和反攻前景的声音沉默下来。另一方面，通过更换防长、让年轻的新面孔亮相，一定程度上能展示国防部的新形象，让外界有所期待。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教授、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军认为，除了整治贪腐、强化内部管理外，从大背景来说，此刻撤换防长还是与乌克兰反攻受挫有关，泽连斯基有意通过国防部“换帅”改变局面。

眼下，泽连斯基受到较大压力。西方已提供大量武器和支持，但乌军在战场上推进不力，反攻进展甚微。随着战事延宕，西方内部对乌克兰疲劳症与日俱增。在此形势下，泽连斯基希望借此向西方释放信号：乌克兰正在重整力量，未来将加强防长与前线总司令之间的配合，为反攻打开局面。

事实上，泽连斯基决定更换防长与上月军事领域的人事调整——将征兵负责人和地区军事委员会负责人免职，代之以参加过战斗的乌军士兵和军官，以及进一步扩大征兵密切关联。刘军认为，这一整套动作都显示出泽连斯基努力应对持续加剧的军事紧张局势。

至于列兹尼科夫的去向，据新华社报道，一名乌克兰议员暗示，他可能成为下一任乌克兰驻英国大使。

他凭什么上位？

视线转向未来的新防长乌梅罗夫，他又是何许人也？何以能被泽连斯基相中？

根据新华社援引法新社的报道，大致可以勾勒出乌梅罗夫的简笔肖像。

现年41岁的乌梅罗夫是克里米亚鞑靼族人。他在2004年靠电信业务发家，2019年当选议员，曾任“克里米亚平台”峰会联合主席。该多边外交机制由乌克兰方面发起，旨在将克里米亚重新纳入乌克兰掌控。

在克里米亚“脱乌入俄”后，以及乌克兰危机去年2月升级后，乌梅罗夫都参与了一系列敏感的乌俄幕后会谈，包括达成“换囚”、平民撤离协议。他还参与达成黑海港口农产品外运协议的谈判。

去年9月起，乌梅罗夫出任乌国有资产基金会负责人。这一职位任务被认为尤其艰巨，因为乌克兰国有资产私有化进程一直饱受贪腐影响。

赵会荣指出，去年底今年初，乌国防部就曝出贪腐丑闻，当时裁撤了副防长，同时也在争论是否撤换防长。之后在政府内部，撤换防长的声音一直都有，但时至今日才作出决定，主要原因是在挑选继任者问题上犹豫很久。

“这与乌克兰内部政治的复杂性，以及与美国西方关系有关。因为乌克兰的高层人事任命需要与西方伙伴、特别是美国进行沟通。”

泽连斯基之所以最后选中乌梅罗夫，据赵会荣分析，或许是看重他以下一些特质：

一是，其与美国关系较为密切。

列兹尼科夫虽然总体配合美国、泽连斯基的部署，但他对西方对乌政策和泽连斯基的政策措施有不同意见。比如指责美西方建议过多、军援不够；不认可泽连斯基大规模扩大征兵范围等。

如今，让亲美且与泽连斯基关系密切的乌梅罗夫上位，恐怕是有意让他做出更多符合美国与泽连斯基意愿的调整。

二是，他更加专业，对乌克兰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具有一定经验，有助于其负责国防部军用物资的采购与分配事宜。

三是，善于谈判沟通。乌梅罗夫曾参与黑海谷物外运协议等谈判，显示其在沟通与谈判方面的优势与能力。

此外，乌梅罗夫是克里米亚鞑靼人，这一背景说明他在乌克兰执政团队中属于较激进的亲美反俄派。从当前乌内政发展趋势来看，这一人选符合乌克兰政治日益激进化和地缘政治化态势。

刘军表示，俄乌冲突持续逾一年半来，泽连斯基身边的得力干将已基本用尽，人才挑选余地有限。乌梅罗夫能脱颖而出，除了他的亲美背景，很重要一点说明他深得泽连斯基信任。

还有分析认为，起用有着克里米亚鞑靼人身份的乌梅罗夫为防长，也显示出泽连斯基收回克里米亚的决心。

按照规定，对乌梅罗夫的提名还将提交议会审议。

冲突将更激烈？

在俄乌持续交锋、僵持不下的时刻，乌方这次重大人事改组是否意味着俄乌冲突将有新走向？泽连斯基又能否借“换帅”实现潜在目标？

刘军认为，新防长上任后势必会烧三把火，能否有效打击腐败、改革管理体制，进而扭转反攻不力的势头，仍待观察。但总体而言，恐怕很难出现根本性改变。

“泽连斯基的最大目标是能在战场上打开局面，但是整体局势决定了不管换谁任防长，都不太会对冲突走向产生决定性影响。”

最重要的原因是战火延烧至今，乌克兰的有生力量、特别是可以投入战斗的有生力量已遭严重杀伤。这从其又一次大规模扩大征兵就可见一斑。

其次，西方提供的武器或许对俄方造成一定伤害，比如无人机，但是这些武器仍未发挥最大效果。其他更先进武器，比如F-16战机，真正到位还需要时间。

第三，防长属于文官，主要在二线发挥作用，包括给前线提供后勤等支持，无法掌控一线战场态势。

“防长不是军事指挥官，不直接参与军事行动，对战场局势发展大概率不会产生直接的转折性影响，但其政策措施对前方战事料将产生间接影响。”赵会荣说。

一方面，乌梅罗夫进入国防部后，首先将对军事物资购买、分配等事项作出调整，并响应泽连斯基反腐举措，防止以后再出现大规模贪腐丑闻。这样有利于军队内部保持团结和凝聚力。

另一方面，相比前任列兹尼科夫，乌梅罗夫的背景与经历意味着他会更加配合美国整体战略，以及泽连斯基政府的部署安排。他也将继续在获取军援方面发挥关键作用。

谈及冲突走向，赵会荣从泽连斯基与美国的一系列表态中判断，明显有使冲突长期化、激化冲突烈度的意图。她担心，随着西方军援武器打击能力的上升以及乌方打击范围的扩大，俄乌双方的对抗将更加激烈，带来的灾难性影响也会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