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DeepSeek之问，从服“软”开始

各地不必强求人工智能，但杭州服务型政府理念，包容创新的土壤，良好的营商环境，却是应该学习之处

DeepSeek推出的高性价比大模型，震动了华尔街和硅谷；宇树科技的机器狗和春晚舞台上的机器人，也震惊了业界；游科互动去年推出的《黑神话：悟空》，在全球游戏市场刷新多个纪录。这些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在杭州。

此外，凭借自身创新，全球知名的云深处科技、强脑科技和群核科技也是杭州企业。这六家企业，被统称为“杭州六小龙”。

近日，江苏省委机关报《新华日报》旗下“交汇点”连发三文，发出“杭州有DeepSeek，我们有什么”“为什么南京发展不出‘杭州六小龙’”等“灵魂追问”。山东省会济南媒体也发文《杭州“六小龙”出圈，给济南什么启示？》。2月5日，广东新春第一会上，广东省委书记特别提及的三家科技企业中，除了华为，还有深度求索和宇树科技。很多城市都表明了态度，在人工智能方面，不能缺席，不能落后。

科技创新要符合产业聚集的经济规律

创业，特别是互联网、科技类创业，一般都位于一个国家经济最发达、人才最多、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中国的科技创新企业集中在北上广深，现在再加上地处长三角、紧靠上海的杭州。科技创新在地理上的这种结构性分布，符合产业聚集的经济规律。

产业集聚是指同一产业在某个特定地理区域内高度集中，产业资本要素在空间范围内不断汇聚的一个过程。产业的空间集聚可以规避中间商，节省交易成本，促进人才、资金、原材料、信息等生产要素的更高效组织。企业地理上的集中，必然会带来竞争，而竞争促进创新。所以，产业集聚有助于创新，创新有赖于产业集聚。

杭州形成产业聚集，有着自身独特的经济禀赋。

浙江有着勤奋、勇于尝试、注重契约的传统人文精神，对市场经济有着较高的包容度和支持度。20多年前，伴随阿里巴巴的诞生，杭州进入了以电商为依托、快速发展数字经济的路径。如今，杭州是数字经济的领跑者，被称为“互联网之城”“电商之都”。杭州依托阿里、海康威视等大型科技企业，为杭州积蓄了创新所需的人才、资金、场地、氛围，形成了良好的产业创新生态。

杭州还组建了科创基金聚焦“投早投小投科创”、创新基金聚焦“投强投大投产业”。目前累计投资金额725亿元，带动社会资本投资约1350亿元。宇树科技、强脑科技等都从中受益。

DeepSeek不是以产业为主导的结果

这些优势，目前来说，除了几个一线城市，其他地方都很难轻易模仿。但实际上，不用模仿，也无需模仿。

首先，不应狭隘地从城市角度去看待创新。出品《黑神话：悟空》的游科互动，制作团队在杭州，总部在深圳。DeepSeek背后的幻方量化公司总部设在杭州，但其员工团队分布在北京、杭州两地。在人员、信息、资本高度流动的当下，一家企业的成功，必然与多地相关，汇聚了多地的优势。所以，“六小龙”的成功，要说城市因素，也并非杭州一地。

而且，看一个城市的产业结构变迁，要从更长时间线上去看。之前也有议论说“上海没有互联网”“上海错失了马云”，发出了“BAT为何没诞生在上海”之问。但随着市场的不断变化，拼多多、小红书强势崛起，再加上携程，上海的互联网企业也多了起来。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比如杭州的制造业就相对薄弱。2024年，杭州GDP为21860亿元，其中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78.1%。而在AI行业，北京、上海、深圳都具有自身优势，在智能硬件、电子信息行业上，深圳更是优势明显。

从更大层面看，需要强调的是，经济发展的动力是企业，经济发展的目的是人民的幸福生活。“六小龙”的成功，主体是企业、企业家，而非城市或政府。当大家追问杭州做对了什么、其他地区如何才能追赶杭州、如何才能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成功的时候，实际上有意无意之中，就进入了“政府做好了，就会有创新”的语境。创新的第一主角是市场主体，倘若一个地区的政府，成了创新的主角，这可能恰好与DeepSeek的成功背道而驰。

DeepSeek的成功，某种程度上，并不是以地区、以产业为主导的发展思路的结果。它似乎更是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DeepSeek源于梁文锋2015年成立的幻方量化，这是一家有着千亿规模的量化私募大厂。2017年，幻方量化宣称实现投资策略全面AI化，2018年确立以AI为公司的主要发展方向。所以，DeepSeek实际上也源于量化交易、金融市场。

量化交易，通过计算机高频交易，也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行业，还被指为“割韭菜”。但正是这个有争议的行业，走出了别样的创新。

回答DeepSeek之问不必千篇一律

各地见贤思齐，反躬自省，解剖自身，勇气和真诚值得赞赏。但回答DeepSeek之问，却不必有千篇一律的答案。

创新的最关键一点在于试错。DeepSeek也只是AI进程中的一个阶段，离真正的通用人工智能尚有距离，甚至大模型可能未必是通向人工智能的唯一道路。如果不顾自身实际，一哄而上，过度干预市场发展，追逐DeepSeek及人工智能发展，不仅可能会靡费社会资源，甚至有可能导致经济发展的失衡。

更重要的是，发展的目的是人民的幸福生活，并不是为了人工智能而人工智能。世界那么大，发展不只在人工智能这一赛道，多数城市不可能出，也不必出DeepSeek。各地有不同的经济禀赋和与之相适应的优势产业，找准自身的位置，扬长避短，才能发展经济，满足人民群众对幸福生活的追求。

各地不必强求人工智能，但杭州服务型政府理念，包容创新的土壤，良好的营商环境，却是各地应该学习之处。

如果说“六小龙”是杭州的“形”的话，那么“无事不扰、有求必应”则是杭州的“神”。学习杭州的“神”，必须得“服软”，做好“软环境”服务，把创新创业的服务做好做足，让城市氛围更宽容、更包容民营力量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