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月丨任小蓉：胖子妈

胖子妈

文/任小蓉

记得小时候常常唱这首民谣：杨雀叫唤李贵郎，有钱莫娶后母娘。

说的是一个名为李贵郎的后生，丧妻，留下一个小女儿。李贵郎为女儿娶个后娘，可女儿被后娘折磨死了，变成一只小鸟，在春天的树梢上叫唤：李贵郎，有钱莫娶后母娘。

所以，后母娘这个形象，在民间，在舞台上就成了一个心狠手毒的反面角色。

但也有例外，如我认识的胖子妈。

20年前，我家从沙河子搬到移民新区申明坝。那时单位没办食堂，胖子妈两口子在办事处门口开了小食店卖盒饭。他是玻璃厂的下岗工，占地移民，一对女儿八九岁的样子。那时胖子妈才30多岁，眉目清秀，扎个马尾巴，是个大胖子。她性格开朗，对人和气，嘴巴甜，给她喊胖子妈高兴，喊“肥肥”也不生气。

时间一长，彼此熟悉了，对她这么年轻，长成一百六十斤的大胖子有了兴趣，她快人快语，向我道出了她——胖子妈的故事。

我名叫春霞，六十年代出生在塘坊一个农民家里。家中兄妹多，初中毕业在外地和本地打工多年，耽误了婚姻大事，到了27岁成了老姑娘还没被选中，成了老大难。

那年，我二妈给我同学赵碧，介绍一个丧妻，留下9个月大的女儿的过婚郎——木兵。赵碧看上木兵，可要将小女小娇送人，才同意结婚。我当时不知怎么想的，竟对二妈说，把小女送人，好可怜啰，才失去母爱。我去看看，怎么样？

于是，我和二妈去申明坝相亲。

二妈抱过9个月大的小娇说，哪是你妈，才牙牙学语的小娇竟指着我，当时我毕竟还是一个待字闺阁的大姑娘，脸一下红到耳根。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地接过了9个月大的小娇，她竟然依偎在我的肩头，顿时，我双眼潮湿了，紧紧地抱住小娇，心里默念，小娇，今生我们注定有母女缘分了。

正月间，我和木兵背着刚满一岁的小娇回娘家拜新年。左邻右舍都来看稀奇，看我嫁个过婚郎怎么当后娘。我脸不红、心不跳，抱着小娇，幺儿幺女喊得亲热极了，弄得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讨了个没趣。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选择了当后娘，就一定要当好这个后娘。当年我又生下小女儿小嫚，她只比小娇小一岁多。由于那时做了结扎手术，引起了肾上腺激素紊乱，就成了现在的大胖子。你莫见笑哈，其实我当姑娘时还苗条，也还漂亮哩！

由于我家两个女儿，被人瞧不起，看笑话，我是眼泪都哭干了。但我是铁了心的，两个女儿都是我亲生的，一定要把我们培养成人。

时间，检验了胖子妈的诺言。

她和木兵相敬如宾，恩爱相处。不管是厂里上班，还是下岗开店，都是同心协力，勤劳节俭抚育一对女儿。

记得小嫚6岁，和姐姐小娇争论。小嫚说是我的妈，不是你的妈。气得小娇嚎嚎大哭，还在喊，是我的妈，不是你的妈。胖子妈回家看到了，赶紧扶起小娇，拉过小嫚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的亲生女儿，从此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三娘母抱住一团亲亲热热，流出了感动的泪，幸福的泪，两个女儿“破涕为哭”了。

胖子妈夫妇勤俭持家，从不打牌玩耍，要供女儿上学，俩人要缴社保，但他们总是开支有度，总是有节余地把日子过好。为两个女儿做出的良好的榜样，小嫚从小是捡姐姐的衣服穿。有一次小娇对胖子妈说：“真想买双白色旅游鞋，上体育课穿，可要50元哩。”可那时的50元买双鞋是有点贵，一般家庭舍不得买的，胖子妈当即为小娇买了，但要她对妹妹说，是学校发的。第二年小嫚高高兴兴穿起姐姐穿过的旅游鞋，无声的母爱，善意的谎言啊……

一晃20年过去了。

胖子妈的两个女儿长大了。小娇高中毕业自己不愿升学。胖子妈怄得病了一场，她是希望女儿上大学的啊！没办法，只好进厂打工。在婚姻上也只好尊重小娇的选择，置办了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把女儿送到婆家。她自己还伤心伤意哭了一场，我喂了二十几年的小鸟飞走了。小娇也哭了：“妈妈，我经常回来看您，隔得不远……

小女儿立志发奋读书，先是考起医科大学，就业后，去年又考起北京大学研究生，她和姐姐亲得像一个人。

2016年，胖子妈得知大女儿小娇没缴社保金，心急如焚，就决定为她一次性补缴社保3万多元。疼姐姐的妹妹小嫚说：“妈妈，姐姐没上大学，起点低，我来为她续缴每年的社保吧。”胖子妈摸着小女儿的头说：“真是妈的乖女儿，妈没白疼你们俩姐妹。这么疼姐姐。”胖子妈两行热泪流淌在她那白白的脸上。

这个腊月，我在申明坝碰到胖子妈。

她高兴地告诉我，刚去社保所为女儿缴了社保金。现在她也拿工资了，木兵还在打工挣钱。小女儿去北京读研究生也要用钱，就不要她为姐姐缴了。

她告诉我：现在常常是大女儿小娇来看望她。又是买毛毛帽子，又是买电动牙刷，又是送来生日蛋糕，吃起好甜好甜啰！

我向她翘起大拇指，称她是后母娘的“典范”。

“那也说不上，不过我从来没感觉小娇不是我生的。真的，没有那种感觉，小娇小嫚都是我们两个小棉袄。在生日宴上，小娇说下辈子还做我的女儿哩！”

而今丧偶，前娘后母的家庭还不少，我想把胖子妈当后娘的故事推荐出来……

胖子妈笑了，笑得很灿烂。

作者简介：任小蓉，重庆市作协会员。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责编：陈泰湧审核：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