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的小吃摊

本文转自：福州晚报

□生活小品

月色下的小吃摊

当月光与街灯交织朦胧的时候，小吃摊冒出氤氲的热气。“老板，来一份炒面，一碗牛肉丸汤”，照例，我在边上的矮桌旁坐下，慢慢地享受着。

环顾四周，二十多年了，整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片街角的小吃摊似乎还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依旧零零落落地生存着，唯见旧识们的鬓角多了一些白霜。

二十多年前，我只身来到这座城市工作，在小吃摊附近租了房，这里也便成为我的临时食堂。之所以会选择这里，不单是离住的地方近，也不仅是味美价廉。于我来说，更多是喜欢这种热腾腾的烟火气，喜欢与人交往心无芥蒂的感觉。每天面对忙不完的汇报、方案，面对络绎不绝的迎来送往，面对各种催促、诘责……也许只有在这里，也许只有那一刻，紧绷的弦才能真正松下来。

我经常光顾的摊位，摊主是一对来自江西的夫妇，均三十来岁模样，男的原来在煤矿上干活，女的则在食堂帮忙。后来，因一场事故，男的重伤了腿，被老板辞退了，夫妇俩只好摆起小吃摊。当时，他们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其实是有原因的。他们说，老板太蛮横了，咽不下那口气，于是边营生边想办法讨回公道。我喜欢他们做的炒面，配料虽是普通的瘦肉、鸡蛋、豆芽等，但浇上秘制的辣酱，色香味俱全，很符合我这个“面佬”的口味。与他们熟络后，我便直呼他们“江西佬、江西婆”。得闲时，江西佬会给我递上一支烟，或开几瓶啤酒，陪着慢慢聊。有一两回，还把诉状拿出来，让我帮忙修改修改。

江西佬边上是炸萝卜糕的，摊主老连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白天在家备料，傍晚便出来营业到夜间。看他忙忙碌碌，话语总不多。问旁人为何他连个帮手都没有，才知他老婆早年中风，偏瘫在家，有个女儿已成家，却因女婿好赌，赔光家底，还欠了一身债。老连实在看不得女儿苦，只能伸出援手，无奈漏洞太大，总是填不满。他炸了一辈子萝卜糕，六十多岁了，本想歇歇脚，无奈摊上这等事，还得继续坚持下去。

再往边上，做的是肝边肉白果汤，这绝对是当地一道特色美食，在其他地方几乎没尝过。摊主老章颇有个性，这汤每天只做100碗，卖完就收摊。据说他家底殷实，孩子大学毕业在大城市也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之所以还出来摆摊，完全是因为个人情怀。他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信，做的汤选料上乘，肉质弹性耐嚼，白果软糯，粉丝爽口，汤汁清甜，入口绵柔，实为佳品。他说，还是有许多老顾客惦记他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活儿，让自己更充实些。

我记得，这片摊位还有经营卤味、手抓饼、肉片汤、寿司等等。我最初是一个人，后来结识朋友后，也经常在这里相聚，品点小酒，吃点小菜，熙熙攘攘中笑谈风云、畅怀人生……

如今，时光已逝，萝卜糕老连、白果汤老章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江西佬夫妇还在坚守着。除了摊位，他们还购置了店面，聘请几个小工，增加烧烤摊，经营规模大了许多。江西佬自己很少下厨了，里里外外、指指点点，俨然老板形象。夫妻俩原来黝黑的皮肤，渐渐泛起红光，腰围也鼓鼓囊囊起来。听说他们的申诉最终有了结果，领了一笔赔偿款，店面也就是在那时购买的。

问还想不想回老家，他们笑着说，这里山好水好天气好人也好，这么多年习惯了，况且也买了房，打算今后就此定居了。还说，等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就打算把这里盘出去，这些年太累，也想歇一歇了。江西佬顿了一顿，又递上一支烟说：“前些日子，老连走了，老章，也走了……”

听到这，我心头有些嘘唏，眼前的月色更加迷蒙了。我和江西佬一样，原来只是过客，没想到都成了这座城市的主人。这些年，也许大家生活都不易，但各自亦有许多美好。我想，今后无论小吃摊还在不在，我们都会朝着自己的目标，好好走下去。（全文共147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