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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向由
莫光胜说自己“脸皮比较厚”,但他还是当街哭了。
贵州独山,5月31日,天下着小雨,一大早,莫光胜被人以工作之名,骗到了友芝村村委会的街旁。村民们拉着横幅、锦旗,提着活鸡,端着自己纳的鞋垫,还有大米辣椒和其他土特产,男女老少一边走,一边抹泪。来到莫光胜车前,一个劲往他车里塞。莫光胜直说不需要,一开口,还是哽咽,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村民们纷纷走上前来,与他拥抱、作别。
临上车前,这位警察举起右手,做出敬礼的姿势,但表情却失控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眼眶里噙满泪水,他声音颤抖着说,我舍不得你们,真的。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贵州友芝村驻村第一书记莫光胜离任的时刻,他本是黔东南州公安局一名警察,在一线干了20多年,2018年,他背上行囊,来到独山县友芝村,开展驻村工作。原本,他的任期在2021年就结束,但当年的村民们写联名信,要将这位书记留下来。
村民们写联名信,要将莫书记留下来
如今,他不得不离开了。在场有人拍下视频,本来用来怀念的,却很意外地在网络走红。6月中旬,在南风窗记者走访友芝村时,仍然有村民小心询问:莫书记呐,能不能再干两年?
“刺头”也满意
莫光胜可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那天是我唯一一次见他哭”。友芝村支书李明祥回忆说,他本来是配合村民“骗”人来的,看到那一幕时,当即却背过身去,不忍见了。
村民们送别莫书记
平日里,莫光胜给人的印象是雷厉风行,做事、说话都很急,“他在村里的工作节奏,跟在大城市的人是一样的”。
“厚脸皮”的形容,也来自李明祥,因为“群众提出的需求,他想方设法去找领导、拉投资,脸皮比较厚一点。用我们的话来说,叫‘死缠烂打’”。
好在辛苦没有白费。
李明祥就在友芝村出生长大,在这五年间,村里的改变他都看在眼里,道路平整,旧房翻新,宽敞的活动广场修在民房边,夜里被太阳能的路灯照得亮堂……当然,不是所有的改变都能“看见”。
五年间,村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多位受访村民与村干部告诉南风窗,莫光胜干了一件大事儿,是给村里引进了污水处理系统。
“我们村子里的人,哪里想得到污水处理?”李明祥讪讪笑说。
在朗木树组,项目刚推进的时候,村民家的菜地,还是要用粪水去浇的,所以有的老百姓还不支持。但莫光胜下定了决心。他告诉南风窗,脱贫攻坚的工作,都是利好老百姓的,需要转变的只是观念。这时候,他的本职工作就派上了用场。
驻村前,莫光胜是黔南州公安局的一名警察,奔走一线20余年。“我们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自然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莫光胜解释,村民对污水处理的担忧,无非是没有正确认识,还以为是将污浊物留在地底下,这让他们的家园更脏。
不过,若是以“懂行人”的身份,端着架子教育村民,那是行不通的。
五年来,与村民的攀谈,莫光胜总是以唠家常开始。“刚来的时候,我花很多的时间观察,这个人的交际关系如何,那个人的兴趣是什么。”莫光胜说,比方说一个人喜欢钓鱼,你就跟他聊这个,他觉得有共同话题的,交流变得高效起来。
一要亲近,二要勤快。“其实群众的工作,没有什么做不通的,只有干部自己有些东西没到位,所以做不通。任何问题,你去一次不行,再去第二次,第二次不行,再去第三次。本人工作做不通,你就找他的朋友劝说,慢慢地,他就听进去了。”莫光胜说。
莫书记积极联系群众
在打好交情的基础上,个人的利益诉求,也是不能忽视的。在朗木树组,95%的村民同意污水处理工程后,芳姐成了这儿的“刺头”,她担心污水管走线会占她家更多的地。
施工以后,在芳姐的家门口,莫光胜格外保留下她家的地砖,铺好管道、还原回去,“她才知道,原来修好是这样的,满意得不得了”。
有趣的是,在南风窗记者走访朗木树组时,看见一家在二楼种下满满一阳台花的人家。花长得极好,与枝叶一起从阳台垂下来,仿佛城市里环境优美的网红店。
莫光胜说,那就是芳姐的家。
既来之,则学之
改造了污水处理系统后,朗木树组有点名气了,因为它是所在的友芝村,乃至所在的影山镇上,第一个完成改造的村组。
走访的时候,莫光胜把“看到没有”挂在嘴上,手指不断地挥舞。
友芝村新貌——黔南州公安局姚泽州摄
这一段路,从前是泥巴石头,现在宽敞笔直。那一栋房,从前破了、旧了,现在翻新,又刷了墙。污水改造后,空气不臭了,路上也没垃圾。“看到没有?”他语气热切激动。
污水改造工程,乃至正在修建的活化池,以及活动广场、即将开工的鱼塘,等等的措施,是村民们从未想过得到的好处。在李明祥看来,外头来的第一书记,确实是要见多识广些,将村里向上拉升了几个维度。
莫光胜对此的回答是,其实他本来啥都不懂,只是职责所在,他逼着自己不断学习。
实际上,莫光胜作为出生就在城里的孩子,长大后参军、加入公安队伍,在驻村前的他是“一天农村的生活都没有过过”。
莫光胜
时间拨回到2018年3月左右,脱贫攻坚战期间,莫光胜看到了媒体对脱贫工作大量的报道,新的梦想突然升起,“想要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儿”。公安的工作也是实事儿,但那时,脱贫这件事,占据了莫光胜的内心。
不怕没有农村经验,既来之,则学之。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莫光胜驻村的第一个重要决定是改善工作环境。
友芝村的村两委(村党支部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是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但在当时,只有二楼能办公,“年纪大点的村民来了,还得摸进来,爬楼梯上二楼”。而且,“只有两台电脑,太老了,开机都要等半个小时,不夸张”,效率如何能提高呢?
改造后的村两委,电脑配置上去了,也配备好了镇上唯一一台彩色打印机。村民办事快了,也不再去街上找“5毛钱一张”的复印店打印东西。村两委的一楼改造开放,工位干净有秩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便民中心。
时隔五年,回头看这最早的决定,莫光胜觉得并无不妥,“相当于我们脱贫工作的引擎发动起来了”。
早期驻村的多数时候,莫光胜没有着急下决定。用他的话说,是一线公安的工作经验教给他的—先学习,先观察,蓄势待发。此时的“不作为”,好过“乱作为”。
观察大半年后,2019年,莫光胜下了一个重要决定,就是“种刺梨”。
独山县影山镇友芝村驻村第一书记、黔南州公安局监管支队副支队长莫光胜与村支书李明祥在查看刺梨长势。黔南州公安局姚泽州摄
也在这期间,友芝村的变化悄然发生了。
作出决定的背后,依然是不要“乱作为”的逻辑。友芝村的刺梨产业,本就已经打下基础,只是尚且薄弱,莫光胜选择顺势而为。
如今复盘,他的经验可以描述为,不要贸然革新,因地制宜,把小事做大,比“从零开始”合理得多。此外,因地制宜地发展,要经得住考察与推敲的漫长寂寞,不能贪图一时的数据,对别处的办法照猫画虎,搞“跟风经济”。
复盘下来,莫光胜身为警察的工作经验依然起了作用。虽然没有农村经验,但他也不是“零基础”的干部。
不被压价的刺梨
种刺梨是不用教的。刺梨在友芝村的山上生长,李明祥说,从他小的时候就这样,只是一直被当作杂草。大概2012年起,它的经济价值被发现,村民就自觉种植了。
刺梨
成熟的刺梨,表皮是嫩嫩的黄,像一颗带刺的果冻。果肉的汁,榨来加工成饮品,清爽回甘,非常解腻。有村民也拿它发酵酿酒,这酒闻起来清香,喝起来竟有蜂蜜水一样的甜味。
刺梨变成了宝,而其中,友芝村的刺梨品质过硬,产业自然蔚然壮大。
话虽如此,村民们只管种植,靠山吃山,在产业中掌握主动权的依然是收购商。2019年,友芝村村民的刺梨树纷纷挂果时,收购渠道仍窄,村民不仅为销路发愁,刺梨还在“内卷”中被大幅压价。当时,部分村民甚至开始砍树,改种烟叶、枣一类的作物。
也是那一年,莫光胜决心带领村民坚持种刺梨。
莫光胜和村民一起采摘刺梨
“你知道中间商压价多狠吗?”莫光胜对南风窗回忆说。
村民种的刺梨多了,中间商还是以前那些,就有了资格挑挑拣拣,烂果青果不要,这是应该的,但他们果子小也不收,尽挑大个儿的走,价钱还从1.5元压到1元以下,“有些村民7毛8毛的价格就卖了”。
这不行。“哪能乱砍价?”莫光胜主动出击,依靠“娘家”(黔南州公安局)的介绍,他自己跑遍了有实力的几家大收购商,比来比去地谈价格。
莫光胜与收购商谈价
大厂商之外,中间商也不嫌多,莫光胜每天开几十公里的路,到处吆喝友芝村的刺梨,吸引来更多的中间商。“中间商多了,村民才能谈价格,才能得到实惠。”
说时容易,但没人知道,这一趟又一趟的路,莫光胜是如何跑下来的,又费了多少唇舌。
最后,他在大厂商处拿到订单,2元一斤刺梨(自费运费),签下合同,他又跑来对村民宣传。“村民是要见到现钱才会做的”,一切都要顺势而为。
情况在2020年开始,实现了逆转。莫光胜及多位村干部介绍,这3年来,刺梨的收购价平均在每斤1.5元左右,果子品质好一些的,很容易就谈到更高的1.8元以上。
一株刺梨树能70斤刺梨,如此推算出来,一亩地刺梨的纯收益,在6000元左右。“一户人家差不多10亩地,你算算这钱。”莫光胜语气愉悦。
村民们打包刺梨
村民孟俊祥种的刺梨,是村里面积最大的,“有100多亩”,是通过土地流转等方式租来的。规模上去了,价格也更好谈,孟俊祥告诉南风窗记者,他家的刺梨收购价,稳定在2元左右,这比在外打工强多了。
为什么即便在村民动摇时,依然选择了刺梨?莫光胜的回答很简短,因为他相信,发展特色经济,才是一个村子发展的长远之计。
另一方面,刺梨的种植不操心,每年只需除草两次,杀虫一次,施肥一次,山头在8月里就是满满的黄了。
“这相当于,村民有很多时间,可以搞产业,可以外出务工,家乡这边还能固定有每年几万的收入。”莫光胜说。这像是一份独属于友芝村的礼物。
“以后,以后”
或许出乎莫光胜意料的是,做了五年的驻村第一书记,比原先的计划长了2年,他依然有很多的事情放不下,工作没有全部做完。
把猛组的路,在进组的口子处还没复建完,活动广场也没修好;朗木树组的活化池,还要进一步扩大,而村口的鱼塘审批刚过,等待开工;光是污水改造工程这件事,朗木树组是完成了,但第二个组还在准备前期工作,第三个组刚通过审批……
等等的事由,千头万绪,尚未落定。但莫光胜确实是要离开了。
独山县影山镇友芝村大力发展刺梨种植产业。黔南州公安局姚泽州摄
今年5月,离任的决定已经到了,他要回到黔南州公安局报到。“交班”之际,他仍然一趟趟地来村里,带着下一任驻村书记走访村里。
走访的时候,路上遇见的村民,再匆忙也对他招呼:“要走啦?”
他回:“对,要走了。”
有村民在饭点前,早早地来邀请吃饭,莫光胜一一拒绝。除红白事外,莫光胜从不在村民家吃饭,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莫光胜一路走,一路说着村里的事。
“以后”是他的关键词:以后,村两委后的空地,将改造成交易市场,刺梨集中来卖,更容易讲价;以后,朗木树组的鱼塘修好了,跟度假村似的,又好看又有实惠;以后,这口井改造了,村里停水也不担心……以后……以后……
莫光胜有时说着说着自顾自笑,“跟村民们已经处成家人了”。采访中,李明祥也说过,有时候,他觉得莫书记比他还像是本村的人。
然而终须一别。
5月31日,莫光胜与村民的泪别场景,本身令人感动,但莫光胜对南风窗尴尬地说,要不是村干部骗他,说哪里出了个事儿要处理,他是肯定不过去的,“本打算悄悄地走”。
村民们送别莫书记
半晌,莫光胜又表示遗憾,说要是必须有一个送别场景,他希望自己是穿着人民警察的制服的。
离别当然也不全是悲伤。驻村五年,正好是莫光胜家孩子从初二到高三的五年,“跟村民相处的时间,比跟家人多得多,我有时候觉得对不住他们”。
莫光胜说,母亲对他的支持也很大,母亲以前不看电视,他驻村后,就天天守着脱贫的新闻节目看。
有一次,莫光胜临时回到都匀市里,给母亲打电话,说要回家吃饭。母亲告诉他:“我在医院附近散步呢。”
“去医院散步干什么?”他直觉不对,赶了过去。母亲在医院门口等他,还把左手往背后藏。
“你干吗?”他边说边抓过来,看到密密的针孔,他才知道,当时母亲已经住院一个月了。那天,他尝到多年未有的眼泪的滋味。
采访的最后,接任莫光胜的人—陈辉烈,对南风窗记者笑笑说:“接这个班,现在压力很大啊。”
交班的这些天,陈辉烈来到村里,还是感到想象与现实的不同。就像当年莫光胜来时一样,他觉得需要先熟悉,先观察,酝酿计划。他也是黔南州公安局的一名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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