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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解放日报
灰土沾满父亲的脸
程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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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一生很失败。
祖父是富家子弟,写得一手极好的毛笔字,但后来家境败落。祖父过过好日子,父亲却从出生起就与“穷”字结缘,捡过西瓜皮,拾过烟屁股。饥荒年间,梁上悬了点豆饼——饲料之一种,已是家里打牙祭的好物。他和我大伯又饿又馋,搭人梯够下来,吃个肚饱,再喝些水,豆饼发酵膨胀,俩人差点撑死在茅草屋里。
父亲16岁进酒厂做临时工贴补家用,抡大锨抡到手指变形。婚后他凭工资无以养活妻儿,又实在累得够呛,就从厂子里出来,改做粮食生意。不几年,一起上了十几年班的工友纷纷转正,拿到可观的工资,退休后成了享福老头,父亲却一直为生计挣扎,这次“错过”是他心底巨大的遗憾。
父亲的粮食生意曾辉煌了一段时间。我三四岁光景到小学阶段,有吃不完的零食,身上穿的小旗袍、公主裙都是当时的时髦款式。一次,父亲从外地仓促归家,没来得及带东西,面对我急切的目光,他应许马上到街上买。我放声大哭,道:“常州的香蕉才好吃!”我上中学后,父亲的生意逐渐衰落,他又迷恋赌博,母亲便时时与他争吵,日子过得颠三倒四。
少年的我瞧不起父亲,甚或会恶语相向。有一次与父亲争吵,我动手推得他一个趔趄。饶是如此,他都不曾动手打过我。他对我跟弟弟的爱掏心掏肺又窝窝囊囊,不舍得打骂,也看不得母亲动手,可是又无法得到儿女的尊重。
此后多年,家中生计寡淡。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事,每日后半晌,总在麻将桌上耗费光阴。因为家里不富裕,父亲在自家兄弟那边也不受待见,连带母亲和我们姐弟也跟亲戚存了芥蒂。
父亲50多岁时,由熟人介绍去工地干杂活,不累,却耗时间。初时,父亲的自尊心很受挫,一再交代母亲不许和别人提起此事。他每天极早就出门,中午一身灰土地回家吃顿饭,去工地上小憩,下午再忙。
父亲一生爱美。有一次我回家,母亲说,他托人从网上买了支30多块钱的膏子,说是能祛眼袋,用了一段时间,他对母亲说,眼睛底下怎么越变越大了?我听后大笑不已。母亲还说,我给她买的面霜,倒是父亲用去更多,一天洗几遍脸,有时间就对着镜子进行一番拍打。可是,我见过工地上回来的他,不只脏,还特意穿着破烂衣服,看了真是心疼。只有晚上洗澡后,他才又是个体面老头儿。
慢慢地,父亲在工地上做出头绪。他因着实诚憨厚得到工头的信任,大小事情陆续交到他的手中。父亲年轻时工作过的酒厂,政府要把老厂区做成观光点,父亲又是记工时,又是买材料,很是忙碌了一番。他叹息自己不识字,不然能做更多更大的事情。
观光点建成后,父亲带我们一家三口参观。我结婚后慢慢接受父亲的平凡卑微,我自己如此,世界上的多数人也如此。只是,我们父女俩依然没有太多话可说。我打电话回家时,若是他接的,说不到两三句话就转给我妈听。我们一起在观光点游玩,他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时介绍说,这儿是他带人修的,那儿的雕塑是他骑着三轮车运来的……这是他与我说话最多的一天,他的语气间颇多骄傲。父亲不高,略略发福,喜欢两手反剪在背后,走在自己一手缔造的小世界里,竟有些纵横捭阖的气势。
2021年秋,家中发生变故。痛苦之余,我更担心老两口会挣脱不出。母亲幸得一帮老姐妹悉心陪伴,她的性格又坚韧如野草,我先对她放下心来。父亲却是把喜怒都藏在心底的人,我最放不下的是他。一段时间后,父亲的工友来叫他出工,老头儿们都说:“来上班吧,心情会好一些。”父亲再上工地,在这里他是安心的,工友们只会给予同情,没有非议和冷眼。且父亲对于钱的需要更为迫切,他总说我家负担重,从不肯让我给他们多花一分钱,更不愿在自己不能动了之后成为我的累赘。
他从不和我提工地上的事情,哪怕摔跤、受伤,诸多琐碎都是母亲转述的。母亲有时抱怨父亲脾气不好,难伺候,我就笑语:“谁让他现在是家里经济的主要来源?”母亲亦常说工头器重父亲,父亲在工地上干得舒心。
去年夏天,母亲带我们一家三口到镇郊一处景色颇美的公园。荷花翩跹摆动,木桥纵横水面。来此地,也因父亲参与了修建,从动工到初具规模,父亲带母亲来过几趟,这次换母亲带我们来游玩。
前段时间,母亲发来一个几分钟长的小视频,镜头里是穿着工作服徐步前行的父亲。母亲的话外音传来:“看,我到杭州啦!这里风景漂亮吧?”父亲身后是一座仿古建筑,有阵阵烟云缭绕其间,我估摸这又是他干活的地方。母亲发来语音,果不其然,是父亲骑三轮车带她过来,看他最近的“杰作”。
母亲日常和我聊天的主题,一是气父亲颐指气使,二是担心父亲的身体,毕竟他已是60多岁的人。我说:“你听他自己的意见,我看他现在干得还挺有劲头的。以后干不动了就歇着,反正有我呢。”母亲便叹息:“是的呀,工友喜欢他,工头信任他,钱又不少拿。也累,休息时麻将都不去打了,哎,以前那么爱玩的一个人……”我就说:“他现在找到了成就感,这不比打麻将好吗?”
60岁前,父亲踟蹰徘徊,受了很多冷眼。60岁后,他不再耽于享乐,开始踏实做事。家中的变故,对他的伤害远甚于对我,但心底的疼痛他从来不曾对我提过。本应流淌出来的眼泪,或许已经变成落在工地上的颗颗汗珠。
父亲一生未曾与我有过交心言语,但我爱他,并且更爱现在这个满脸灰土、皮肤黝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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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3-08-20 08: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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