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竹杖

本文转自：解放军报

班长的竹杖

■陈长宏

雪域高原总是披着一层白纱。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山谷之间时，驻守在这里的官兵全副武装登上巡逻车。迎着晨光，我们再次踏上巡逻路。

车轮碾冰轧雪，向着海拔近5000米的某点位进发。巡逻车穿行在雪原之上，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官兵坐在车里摇摇晃晃，我下意识地紧抓了一下旁边的班长马学波。

随着海拔不断攀升，积雪也越来越厚，车辆无法通行，官兵只能徒步完成剩下的路段。

雪山中隐藏着美景，也暗藏险境。大雪将松动的碎石掩盖，官兵很难判断脚下的路，只能将身体俯在雪面上，用脚将雪拨开，卡进雪下的岩缝，吃力地向上爬。

漫漫巡逻路，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雪。

经过一天的跋涉，我们终于到达宿营点。

时间的指针已经走过夜的一半，我躺在睡袋里，久久无法入眠。高原反应夹杂着寒冷的空气，总是能精确找到初来乍到的我。半夜，睡不着的我决定穿上大衣和外面的班长一起站岗。

恰逢换哨，我走到马学波身旁。就这样，我一边站岗一边听他讲巡逻路上的故事。

月色很美，天上的繁星将整个雪山照亮。山很静，只能听见我们两个人的谈话。

他走到一旁，拿起一根竹杖，告诉我这是他的班长张青松退伍时给他的。

我接过这根竹杖，握在手里沉甸甸，很是坚硬。

我说：“这不就是一根普通的竹杖吗？我们现在都已经换上了新式的登山杖，你怎么还在用这个？”

面对这个问题，马学波欲言又止。他眺望远处的雪山，许久才回答：“它的意义不仅仅是登山杖。”

马学波告诉我，这根竹杖曾伴随张青松巡逻12年。在即将退伍之时，张青松把它传给了马学波，希望他能继续在巡逻路上稳步前行。

时间回到5年前，刚下连不久的马学波无意间看到张青松柜子里有根旧得发黑的竹杖。他为什么会收藏一根竹杖呢？带着好奇心，马学波追问张青松那根竹杖的故事，可张青松回答得轻描淡写……

直到那次，马学波才听到张青松给他讲述关于这根竹杖不一样的“往事”，也懂得了这根竹杖的意义。

那天，马学波因为巡逻选拔未能拿到“入场券”，独自一人在器械训练场加练，但训练成绩一直不尽如人意。张青松看到心情低落的马学波，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第二天，张青松找到了正在苦恼的马学波。他手拿那根竹杖，向马学波讲述自己第一次参加巡逻遭遇险情，靠着这根竹杖艰难地走完全程的故事。“看着它我就想起了第一次巡逻时的经历，它无时无刻不在勉励着我永不放弃。”张青松微笑着对马学波说，“不要郁闷，重整行装，下一次巡逻选拔再出发！”

此后，张青松常常给马学波“开小灶”，帮他做系统的训练。在张青松的鼓励和帮助下，马学波不仅重拾信心，训练成绩也直线上升。

最终，马学波在边防巡逻的体能考核中脱颖而出，如愿和张青松一起走上了巡逻路。直到此时马学波才明白，那根竹杖蕴含着“坚持就是胜利”的鼓舞。

12年来，张青松巡逻33次，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那一年，在海拔4600米的某山口，张青松跟着巡逻队正在进行边境巡逻。夜幕中，大雪弥漫，厚厚的白雪遮住了原本标记的巡逻道路，脚下的路无迹可寻。

“如果找不到前往宿营点的路，只能在这里过夜了。”营长心里十分矛盾，野外过夜必然存在许多风险。

“营长，我熟悉路。”这时，张青松主动请缨为大家开辟道路。只见他杵着登山杖，一点一点地向前探着走，在乱石中标记方向。山口的风冷得刺骨，温度极低，加上是夜行巡逻路，想要在积雪中找到正确的道路更是难上加难。张青松丝毫不敢放松，凭着丰富的经验和自己之前绘制的巡逻路线图，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

天气良好时，翻越这座山仅需要3个小时，可这次却足足用了5个多小时。到达宿营点后，张青松已是气喘吁吁，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立刻投入新的任务之中。

在张青松的军旅生涯中，像这样在巡逻路上化险为夷的事例不胜枚举。巡逻路上的他，已成为战友们的“定心丸”。

“马学波，我把它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发挥好作用，把大家平安带去平安带回。”退伍前，张青松拿着自己的竹杖，这样嘱托马学波。

星河璀璨，映照着边防军人的面庞。马学波拿着这根特殊的登山杖，回忆着他和班长张青松的故事。

夜色笼罩宿营点，晶莹的月光洒在马学波的肩上。星空愈加璀璨，雪山如此安静，只有察隅河水声潺潺，催人入眠……

天亮后，我们继续行军，经过数个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到达此次巡逻的点位。展开五星红旗，庄严宣誓，官兵铿锵的誓言回荡在雪山之巅。

如今，连队15名班长中有13人是马学波带过的兵。他接过的是张青松手中的竹杖，传承的是边防官兵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