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犹在人已远

本文转自：漯河日报

■贾 鹤

和朋友聊起电视剧，听他说喜欢武侠剧，我便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疯狂迷恋武侠小说的往事。

大概是在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从家里的一本《大众电影》上看到连载的《神雕侠侣》，内容是小龙女和杨过第一次从终南山出来，面对世俗礼教和众人指责，杨过说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我就是让她既当我的师傅，也当我的妻子。”

虽然不知道前情，但我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凭借着手中的章节推测大概内容，小龙女这个名字也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上初中时的一个暑假，我在县城的租书店借到一套破旧但完整的《神雕侠侣》。炎热的午后，大人们都睡着了，我沉浸在杨过和小龙女阴差阳错的误会中独自悲伤。一直到现在，杨过都在我挚爱的武侠人物榜上排前三名。

那时的我看武侠小说，不爱武林盟主一统江湖的霸气，也不欣赏为寻藏宝图的阴谋诡诈，偏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江湖险恶，总有一人会护你周全；红颜万千，只对伊人倾心相许。多年后，当我反思自己的爱情观，少年时所受武侠小说的影响占了不少比重。但那时候，武侠江湖中的恩怨情仇满足了我对爱情的全部想象。杨过不顾天下人的眼光对小龙女剖白心迹，令狐冲情愿领受岳灵珊的刺心一剑，金蛇郎君临死不能回到温仪身边也要咬着她的钗环，乔峰在聚贤庄宁可与天下英雄为敌也要救阿朱的英雄气概……太多让人心动的情节构筑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横刀立马、快意恩仇、笑傲江湖。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更自由的天地。江湖，是一个让我沉醉的梦境。它远离现实和世俗，是我心中的桃花源。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有多天真，后来走过的人生路就有多曲折。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当我不再把这些句子当成醒世箴言，而是深深明白它含义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在经历一件件事、遇见一个个人，尝过生活的诸多滋味后，江湖不再是我遥不可及的迷梦。用现代的话说，快意恩仇就是爽文，现实的世界哪有善恶对决、高下立见，有的多是无奈隐忍、得过且过。武侠江湖的爱情可以死生契阔，现实生活中则是婚姻的一地鸡毛。我想念曾经单纯向往爱情的年代。

岳灵珊至死还在唱林平之教她的闽南小调，游坦之忍耐阿紫的百般折磨无怨无悔，青青用双眼失明的代价为丁鹏赎罪……武侠小说中这些迷人的爱情不胜枚举。他们告诉我爱一个人是不计得失、无所畏惧，为我描摹了一个个爱情的蓝本，让我觉得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可以为之生为之死。诚如《牡丹亭》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如今的江湖，自诩已看懂爱情真谛的人，都恨不得把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刻在脸上。电影《爱情神话》似乎也在说明这样一个道理：中年人的爱情没有神话，只有烟火人间。是啊，活着太难，爱一个人太累，婚姻是两个人的势均力敌，一个人的牺牲在现实里怎么看都是大写的笑话。天长日久总会淡化曾经的爱情，岁月把怦然心动沉淀成相濡以沫已是不易，更别提那些中途下了婚姻这趟车的。成年人的心脏早已练得刀枪不入，只要自己不打败自己，就很难再为感情伤筋动骨。这些年的经历让我学会趋利避害，选择让自己舒服的方式适应这个变幻不定的社会，在我自觉处理感情的功力更精进一层时，我无比怀念曾经迷恋过的江湖。

人生易老天难老，江湖犹在人已远。江湖里的人生永远跌宕多姿，武侠里的爱情永远让人念念不忘，当杨过和小龙女飘然远去，当令狐冲和任盈盈琴瑟和鸣，如今 的爱情，已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