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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芜湖日报
二小姐(我妈自称)七八十岁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花衣裳,一到繁昌来就想逛街买衣裳,我呢,就像《烛光里的妈妈》那首歌里唱的:“不愿牵着你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她自己一个人去,有回十分不解地对我说,“平子阿,我到店里想买衣裳小姐怎么都不理我呢?”我告诉她,“别说你了,我进店里小姐都懒得搭理了,哪里会搭理你?”二小姐哦了一声,不知听明白了没有。一贯絮叨的人一口止住了,再不说一句。就是我们常说的“你一口歇”。本以为激怒了,会争辩,可是没有。
人生忽醒,要很多年。一个女人不管活得多么久,只要是心里面还想着要花衣裳,就证明心肠还是热噗噗的。这么兜头浇冷水,真扫兴。
我没二小姐爱美,至少有头十年了,任凭什么花衣裳都无法撬动一颗心。
偶然有一个意外。
春天的某个晚上从峨溪公园往回走,路过一家门店,不知怎么就看到一件花衣裳与众不同。脚步慢慢在朝前走,头还扭着在看,女老板不仅仅理了我还连声要我进来进来,要我试一试,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人还真有点不习惯了,为回应这份热情进店看了看,说现在还是春天呢,于是我拔脚就走。但是已经记住了,这件衣裳其实一点也不花,颜色是复古绿的,关键是龟裂纹,像好多好多龟龟的背无缝对接在一起,水印木刻般的呈现了出来。关键,是香云纱的,不用人家告诉我。
夏天都过去一半了,突然捏了十张红票子出门,想看看那件衣裳,还在不在。
心下窃喜,果然衣服还挂着在。那件龟裂纹的香云纱长裙,试一试大致差不多,你说有多好看多抢眼,不见得。但那沉沉的绿和不规则的龟裂纹,似有一层包浆,总之是得体。得体已经是不低的境界了。女老板记得我上次看过,开口至少一千。一千就一千。从进去到出来没有超过五分钟,与我平素的节俭判若两人。十块钱的衣裳只要合适我也穿过,还有五块的裙子。今天摔出去十张红票子不眨眼,自我判断不是发神经,只是快意了一把人生。仿佛憋了几十年的劲,释放了。也仿佛蓄谋已久终于得逞。
对于香云纱,一开始哪有什么好印象。最早在电影《渔岛怒潮》里,看见坏蛋渔霸穿这个东西。还有黑白电影里汉奸一出场一般也是穿穿这个东西抖呀抖的洒呀洒的。后来才晓得“七君子”之一的史良穿的布拉吉是香云纱的,宋庆龄的旗袍是香云纱的,张爱玲和其笔下的人物也常穿香云纱。我最深的记忆是财神湾的李奶奶穿这个东西。李奶奶丈夫带了几个徒弟在自己家里打铁,隔壁一锤子砸下去,我家就轰咚一声,但是听惯了并不吵人。锤子声音一歇,或者哪天不打铁,这两口子就像上演渔樵问答一样,她喊他爹爹啊,他喊她奶奶啊,我在我家最后一进屋在我家院子里都能够听得真真切切,听出了无限的温柔。那时候几乎全镇子人家的父父子子不是在山上放炮炸石头,就是板车拖石头,夏天哪个不是汗珠子摔八瓣,就连郭珍仁老师都干的是这个行当。
隔壁虽然打铁,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合肥工业大学当老师,一个在北京工作,李奶奶三寸金莲经常往返于合肥和北京。感觉整个财神湾离合肥和北京,都近了不少。那时候虽然不晓得合肥和北京到底在哪个方位,但是晓得北京的遥远和神圣。晓得能够去北京,就是一种荣耀。
有一天我兴致勃勃地迎我妈妈下班,主要是告诉一下,奶奶回来了。哪个奶奶?隔壁李奶奶。
李奶奶从北京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财神湾的那条街确乎热闹了一小阵子。中午,几个小丫头坐在我家光溜溜的石头门槛上讨论一件事情——李奶奶穿的叫什么纱?
香烟纱。
不对,叫香油纱。
不对,不叫香油纱。
那李奶奶吃过油条的手,在上面抹抹说越抹越亮呢?
不对不对,叫响锣。衣裳抖抖能乓乓响。有个丫头伶牙俐齿说李奶奶这么逍遥,就是穿了逍遥纱呀。我当时也想,李奶奶鹤立鸡群又富贵又温良是不是跟身上穿着的这个“纱” 有什么关系?花脚蚊子嗡嗡嗡叫,小丫头们不睡觉。
快晚饭了,各家各户从荷花塘挑水,泼出一块场子来,先扛竹床,端两样小菜,蜿蜒曲折一条街。饭后快速地一收拾,摇蒲扇呱古今,头顶上的天空青朗朗的,每晚在固定的位置有一道鱼肚白,那是传说中的天河。三颗星一溜排开的,我们早已经熟知了,中间最亮的是牛郎星,两边分别有两颗暗一点的星,是牛郎一根扁担挑了他的一双儿女。隔着天河遥遥的有一颗星也比较亮,是织女星。北斗七星被说成是荷包星。
热急了老奶奶们索性脱了小褂子,随手往旁边竹竿子上一搭,第二天一清早,李奶奶笑得喀喀响,孟奶奶轻叹一声,唉!越穷就越……半夜里小毛贼月亮底下看走了眼,或者根本就没见识过香云纱,拿走了孟奶奶白生生的单纱褂子。
也不怪不识货。香云纱,颜色深重一面黑色一面褐色。又是在明晃晃的月光底下,白的越发白,黑的越发黑,人家找白的拿。
香云纱和单纱虽然都有一个纱,那是云泥之别,后者是棉花织出的纱布,换药室里做敷料的那种。我看见孟奶奶用手缝,说两块钱就能够缝一件小褂子。而香云纱的前世,首先是一条虫子和一片叶子的厮磨。女人们晨采桑,晚伺蚕,然后“唧唧复唧唧”织出上好的真丝,再有一种植物芋头(薯莨)参与染色,再有珠江三角洲特有的河泥涂层覆盖,还有日月星辰的照拂真丝才能蜕变成香云纱。
患难与共的老保姆孟奶奶老宅里一住几十年我们早已不当外人。二小姐有点小文艺又有点神经质,阴晴不定没心没肺有时候惹得孟奶奶生了气自己全然不知,她还孟妈孟妈喊个不停,这时候主仆完全颠了个个儿。但总有一声孟妈喊得让那绷得铁紧的嘴唇憋不住了,嘭的一开,笑出一朵荷花来。
孟奶奶可做过那个梦?当时说也说不清楚到底应该叫个什么纱?现在,我特别特别想孝敬一下,可是孟奶奶早已经在天地日月中了。
一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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