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路”不在黄河路

本文转自：劳动报

“夜东京”气氛图 ■ 娄忠国 供图

童孟侯

王家卫要拍剧集《繁花》，邀请著名摄影师、金像奖获得者鲍德熹担任视觉总监，邀请上影厂著名美术设计师娄忠国担任美术顾问。娄忠国参与拍摄过香港电影《游园惊梦》，也拿过金像奖。

娄忠国是我的要好朋友，是无话不谈的“闺蜜”，经常一起到影院去看电影。他参与拍摄《繁花》，我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拍摄中的小细节。

娄忠国说，王家卫拍拍他的肩：娄老师，我要的是上海米道，要有腔调、色调和情调，三个调。娄忠国回答：晓得，我是地道上海人，对九十年代的上海蛮了解。

王家卫提出先签个合同。娄忠国说：人家都在讲和您签合同一签就是10年，演戏一直要演到崩溃为止。王家卫哈哈大笑：侬讲签多少辰光？娄忠国说：只签半年，合同到期我就跑路，半年以后北京有个剧组要叫我去，叫什么《之谜》。王家卫点头：依侬依侬。

娄忠国补了一句：《繁花》这个剧集侬10年拿得下来吗？王家卫莞尔一笑：我努力吧。

合同落定，娄忠国便拿起摄像机跑黄河路和进贤路，一家一家饭店拍摄，一间一间包房拍摄，试图找出九十年代的蛛丝马迹。他暗暗思忖：《繁花》就在这里拍摄吗？不能啊，两条街都要大动干戈，敲墙换门甚至换梁换柱，还要成立临时动迁组。

娄忠国悉心研究各种资料之后，进入精心创作阶段，他一共画了设计图、制作图和气氛图三十余张，尽量复原九十年代的黄河路进贤路：门面招牌（“夜东京”“至真园”等等）是错落有致的，霓虹灯是绚丽的，挖地三尺的小台阶小巧玲珑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烟纸店特别逼仄，传呼电话号码不能是8位数……拍摄大闸蟹，不能一只一只用草绳绑好，必须是放在保暖桶里，上面用圆玻璃当盖子；菜场里有鸡笼子，是卖活鸡的，当场杀，当场开水泡，当场拔毛。卖赤膊鸡是当下……娄忠国都画得清清楚楚。

有人说《繁花》的场景是1949年前的老上海，也有人说灯红酒绿像香港。不，娄忠国是一间一间一店一店考据的，并且掌握原始资料，经得起推敲。

娄忠国说，王家卫问他说：有人建议《繁花》的拍摄放在象山蛮好，侬看呢？娄忠国摇摇头：放在上影厂车墩基地就很好。王家卫问：为啥？娄忠国回答：车墩有现成的“南京路” “江西路”……照应起来很方便。

于是，王家卫导演听了娄忠国的话，并且依照他的设计图，在车墩建造“黄河路”和“进贤路”。以往搭建场景，多采用木头的松散结构，拍摄完了就拆；有的甚至只搭建一个门面，后面空荡荡，只用木柱子斜撑着。王家卫认真之极，硬碰硬造起了正规房子，硬碰硬让装修公司装修楼梯、扶手、地板、屋顶、窗户、厨房、过道，还要挂壁灯、吊灯、墙上的油画……一切都要“装”旧如旧。不仅如此，王家卫还要求“三通”，通水、通电、通气，弄得像真的一样。

新建的九十年代的“黄河路”和“进贤路”已经在车墩基地闪亮呈现，经过热热闹闹的三年拍摄，如今已经冷寂了。不过，只要这两条“马路”允许通行，它一定会成为网红打卡地，目前谢绝参观。

最近，乍浦路美食街似乎要和黄河路别苗头，据说要拍摄电视剧《酱园弄》，很多店家已经更换面目，变成了二十世纪初的样貌，老爷叔和老阿姨已经纷纷赶往乍浦路，摆好“坡斯”，拍照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