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筒印刷的年代

本文转自：常州日报

岁月留痕 / 戴建成

滚筒印刷的年代

随着办公自动化程度的提高，在强大word文档的支持下，电脑打字可以任意选择输入法、字体、字号，可以任意剪切、复制、粘贴，错了随时可以纠正，成稿后可以立即打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打印一份材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苦活脏活，而且要求很高。“拟稿、刻钢板、滚筒印刷”三部曲，既要具备文字写作能力，又要有钢板刻字技巧，更要在油印时细心掌控，一旦某个步骤出现差错，必须销毁重新开始。这种打印材料的“土”办法，对于年轻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对于几十年前曾经从事文字工作的老同志来说，是一项必备的手艺。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包括到八十年代中期，单位印发领导讲话、会议通知、会议材料、统计表格，以及学校的学习资料和学生考卷等都是自刻自印。七十年代末我被推荐到公社党委秘书的岗位上，前任留给我“三件套”：一块条纹不清的钢板、一筒灯塔牌蜡纸、一支刻钢板专用的铁笔（至今我还保留着，见图）。公社党委秘书主要工作是负责所有文字材料，从拟稿到油印等，尤其是春季备耕、积肥造肥、四夏农忙、双抢、四秋农忙、冬季水利工程的日报表，以及冬季三级干部培训的各种讲话稿和党课学习资料等。这些文字材料和报表都要用特制的蜡纸，在钢板上用特制的铁笔写字，然后在特制的油墨机上推刷子打印。那个年代的秘书以及其他做文字工作的人员，必须熟练掌握“拟写文稿、钢板刻字、滚筒印刷”这些基本功。

首先是刻钢板。用蜡纸在钢板上刻字是很有讲究的，是一门实实在在的技术活。为了节省蜡纸，要尽量做到一次性刻字无误。刻字时要落笔均匀，力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字体要求大小合适，行距疏密有致，这样印出来的文字材料美观大方，让人看了赏心悦目。我接手的第一稿是公社革委会主任在三级干部大会上的讲话稿，需要打印出来分发到各大队和有关部门。尽管文字拟稿还可以，但刻写油印搞砸了，字体不正、间距不等、油墨不均匀，被领导一通批评。之后我就和钢板油印较上了劲，一有空余时间就反复练习。刻钢板是一桩绣花的苦活累活，用力大了，尖尖的铁笔就会戳破蜡纸，落笔轻了，蜡纸上面没有留下字迹，油印出来不够清晰。摸索的时间长了，练习多了，我慢慢摸清了门道。钢板约30厘米长，8厘米宽，镶嵌在一块光滑平整的木板里。八开或者十六开的蜡纸在钢板上铺开，蜡纸与钢板上的纹路必须平行，一旦纹路对准了，笔触在纹路之间就可以达到横平竖直的效果。紧握铁笔，一笔一画用力均衡地刻写。每刻写一两行字就要把蜡纸轻轻掀一下，以防纸上的蜡粘着钢板过多，揭蜡纸时易破。万一刻错了字想纠正，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先把蜡纸移到木板或办公桌上，用铁笔另一头光滑的笔端在写错的字上轻轻地摩擦几下，再划一根火柴或点一支烟，用火焰若即若离地对着写错的字稍稍熏一下，蜡就会慢慢融化，刻错的字迹也会慢慢抹平，等冷却凝固了再重新刻写。刻钢板最难的就是划表格，用力重了，揭开蜡纸则破了，或者没油印几张蜡纸就开裂了；用力轻了，线条油印不出，留下模糊不清的划影。在刻写横折、竖钩、斜钩、竖弯钩等笔画时，必须经由两笔构成，不能连着刻写。如果连着刻写，就会将蜡纸划破，在油印时就会漏油墨。所以，刻钢板用力必须恰到好处，在吱吱的铁笔声中，一张张刻好的蜡纸摆在面前，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蜡纸刻写好后，油印也很关键，每道环节都马虎不得。首先把刻好的蜡纸装在油印机的网筛架上，如果装反了，印出来的字都是反的，一笔一画的辛勤劳作前功尽弃；如果装蜡纸的时候稍有褶皱，那么印出来的材料会有一道道折痕。蜡纸安装好后，将油印机盖上，在上面涂上一层油墨，就可以正式印刷了。涂抹油墨既不能太浓，也不能太淡，要用油滚把墨调得浓淡适中，才能达到“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效果。我的经验是先找张报纸来“试印”，看墨色是否均匀，有没有缺角处。等墨色调整好后，再用油墨滚筒来回拖动，印好一张抽掉一张，如此反复循环。刚开始油印，推油滚的时候用力不匀，印了没几张，蜡纸就被赶到一边了。等重新摆弄好蜡纸后，油墨又不均匀了，再调好油墨，发现蜡纸又皱了，总是急得满头大汗。尤其在炎炎夏日，一边油印，一边用手擦汗，弄得脸上、鼻子上、头发梢都沾上了油墨，活脱脱一个戏剧里的大花脸。每次使用完后，都必须用汽油或煤油将纱框、滚筒等清洗干净，妥善保存。

岁月流逝，记忆永存。每每回忆起那段刻钢板与油印的工作经历，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年代，仿佛又闻到了那种特有的油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