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相伴过新年

本文转自：福建日报

春 羽

赭褐色的枯枝上一颗颗绛红色的花苞慢慢绽开了，小灯泡一般一闪一闪地点亮这个阴雨的寒冬——这是刚从花市搬回来的一盆海棠，妖妖娆娆地陈于阳台，也是一份送给家人的新年礼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摆弄这些花的？认真追溯起来，大概就是这几年，突然觉得需要有一些鲜活的事物来提醒你，日常生活中要有一些不可或缺的生气。当你凝视一朵花时，那一刻它就是整个世界。它们有着最真实的生命力，每一天醒来都能看到它展现出的不同状态：花苞比昨日张开大一点了，叶子比昨天硬挺一点点了，颜色由清淡变得深沉一点了……这些细微的变化都会让你为之感到欣喜。

当然，养花也有风险。花儿们不像其他装饰物一样一成不变、永寿不灭，它们常常会因为水太多太少而干枯或腐烂，也常常因为日照太强或温度太低而一夜之间耷拉了枝叶，甚至在找不到任何原因的情况下与你说再见。在经历了很多次与各种盆栽植物无奈的离别之后，你只能安慰自己：花草和人一样是有生命的，它们也有自己的命运，要懂得接受它们的离开。一切事物都有说再见的时候，只需它们在你眼前的时候好好珍惜过，认真养护它、欣赏它，就已足够。你看，养花也帮助着我们在开解自己——勿执。

相比起养花的烦琐精细，买花似乎更有乐趣。“一入花市深似海”，尤其一进入腊月，福州的花市就开始热闹了。大家都来备年宵花，“年宵花”——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有些花就是为了过年而绽放的。

福建的年宵花，首推蝴蝶兰，再是水仙。这两种花都已经形成了巨大的产业。几乎每个花店摆得最多的都是蝴蝶兰和未开放的水仙。蝴蝶兰的栽培技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不光花朵硕大，颜色多样，而且花期超长。一看到就让人忍不住上手摸一摸那蜡质的花瓣，因为它被培植得太完美了，真假难辨。大盆的蝴蝶兰很适宜用来做春节礼物送人，好看、气派又好打理。自己家买年宵花的话，喜庆热烈的红色系花儿们都很受欢迎：海棠花朵艳丽，开放时间长，而且花朵枯落而不腐，有品有格；红彤彤的冬青，宝石一般闪亮，花期长好养护，也是佳选；兰花中大花蕙兰也是不错的选择，一大串一大串的，像鞭炮一般，花落后的叶子也是极具美感的，只是兰花的价格不断走高，对养护也有一定的要求。

有时候痴心想，如果换一种职业去做个卖花人，天天守着这些自然的珍宝，养眼的同时还能养活自己，怕不是幸福一辈子？但真正看着坐在门口守着花店的那些花商和花农，似乎也并不都是一脸的享受。这些花对他们来说是日复一日的施肥、修剪、浇灌、搬运，以及更多不为人知的辛苦。

有女儿挽着爸妈一起来逛花市的，三人选定了两盆重重的金橘，累累果实上面系满了红丝带，与父亲母亲身上鲜红的围脖一样充满了过年的喜气。

一会儿店里又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他问老板有没有山茶花，其实他脚边就摆了好几盆。老板笑说就在你面前啊。他哦一声，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正是青春的年纪，不认识花儿可以理解。他看我正在挑选的海棠，忙问：“这个好养吗？”我说：“好养啊，花期也长，花朵又美，你看，绢一样。”他也心动了，问老板，海棠多少钱？他一看就是不懂花的人，但是何以如此热情呢？一会儿看他掏出手机和朋友视频通话——一个美丽的女孩的面庞出现在手机上，他把手机对着海棠艳红的花苞问：“那你除了茶花，还想不想要海棠？好养的！”

原来如此。我会心笑了，很为他开心。

等店主忙完了，我便请教他，去年的海棠开过花就枯死了，如何才能让它复花。他耐心地讲解要如何施肥、剪枝、换土、杀菌……不厌其烦，头头是道。我想，店主是真正爱花的。

门口帮着搬运花盆的老伯看我正对着面前这盆海棠犹豫，也过来说：“这盆品种不错，老桩的，原土原盆，好养。”看他们粗大的双手，脸上晒得黝黑的皮肤，就知道他们是真正的花农。养花工作的辛劳，可能并没有太多我们所以为的浪漫。但是在辛勤工作之余，他们也能为一株海棠的美所触动，也算一种幸福。于是我欣然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决定将这盆海棠“请”回家中。

回忆起有一阵子，正是阳台上几盆鲜艳的花安慰了我的心情。其实不管人的心情如何，花儿是不为所动的，兀自开放着……正想着，陆续到来的人们将花市挤得水泄不通，水仙、海棠、梅花、金橘、银柳、大丽花、仙客来、牡丹、芍药……挑得人眼花缭乱，买花的人一个个跟老板热闹地讨价还价着，恨不得通通搬上车。

等我挑好年宵花到家，已经累得不行了。叫来家人一起帮忙换上好看的花盆，将花儿们一一摆到阳台以及书房的各个角落，左右不停地拍照、欣赏，富可敌国般满足——有了这些花友为伴，便可欣悦着迎接又一年的新春，即使老一岁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