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身高线

本文转自：大同日报

时光里的身高线

慕然

每一圈年轮，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都是日月盖下的印章。飘逝的落叶，记录着光阴流转，而门框上深浅不一的身高线，则刻下了温暖的记忆。它们犹如五线谱，而一幕幕往事就如在上面跳动的一串串音符，触动心弦。

那一年，在剧院入口处，我踮着脚尖想超过检票口的那条身高线，惹得父亲大笑：“那是免票线，超过就要买票了。”那时候，我天真地认为那条线是成长的标记，超过那条线就意味着可以像父母那样，拿着票，递给检票的阿姨，也就意味着长大了。每个孩子都渴望成长，可是成长之后却把无忧无虑丢在了童年。我还记得，那天散场后，我又跑到剧院门口那条身高线下，使劲挺直了腰板，比量了一番。

回家后，在家里的门框上，父亲画下第一条标记着我纵向成长的小横线。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让我站在门框边给我量量身高，画下一条小横线，我总是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试图让那条线往上升一点。那些身高线见证过我的成长，那一条条长短不一的横线如此亲近，每一条的背后都是一段记忆，它们就这样将童年的成长印记悄然刻下。

那个春天，画下的身高线正好是免票线的高度。父亲把我举过头顶，护着我，我在父亲的肩膀上看晨曦，听春风，我指着一条条道路，问父亲它们通向哪里。父亲告诉我，它们通向远方，通向希望。那时的我根本听不懂，只是觉得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总能看得很远、很远。

我的身高线与父亲身高的标记平齐时是个秋季。那一日，和暖的阳光驱走了秋日的微寒，劳作而归的父亲擦干了满手的泥土，为我画下新的身高线。可是，当父亲站到门框前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达不到之前的高度了，他的身子悄然矮了半截，鬓发也开始斑白了，额头的皱纹如同那一条条身高线一样，越来越多。

我去远方读大学那天，提着行李向父母告别，当脚步迈过门框，我停了下来，让父亲记录一下身高。这时，母亲又拐进厨房，端了一盘子水饺过来，用手捏起一个，塞到我的口中，而我，一口气儿又吃了好几个。看到我嘴里塞满了水饺，父亲笑，母亲也笑：“多吃饭，换个水土还能长个儿。”我回头看看身高线，看到了家人的陪伴和过往的笑脸。

前几年，我们搬了新家，离开老屋那天，父亲和我还是那么默契，在门框边，我负责站立，他负责画线，之后，我和父母在那些长长短短的身高线前拍照留念。看着父母日渐佝偻的身躯，我特地把双膝微曲、弯了弯腰，以此缩短我和他们的身高差距。“站直了！”父亲笑道：“还记得你小时候踮着脚尖想长高吗？”父亲的话让我鼻尖一酸，不知不觉，父亲已比我矮了一头多。

那身高线之后好多年都没有更新过。前几日，我带着儿子回老屋，看到院子里的树木正吐露着新的芬芳，门框上那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身高线仍约略可辨，它们是如此亲近，一条线，便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每一笔都是值得心灵去投靠的地方。我刚想在门框上刻下儿子的身高，突然发现他早已跑到门框前，站得笔直，正等待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