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体》，你懂火鸡和虫子吗

本文转自：中国科学报

《三体》电视剧海报。图片来源：《三体》电视剧官方微博

■刘宇坤

改编自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的同名小说剧集《三体》刚刚收官，相关话题仍在持续热议中。该剧集主要改编自《三体》原著第一部，其不仅要将其中诸多厚重的技术想象视觉化，还需要贴合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具有真实感，总体来说颇有挑战性。正如刘慈欣所说，“好的科幻影片看上去都像历史片，具有历史的厚重感、沉重感、沧桑感”。

《三体》剧集通过动画简洁、清晰地呈现了关键的射手和农场主假说，其中火鸡这一假定身份，更是贯穿全片，连接着代表未知、危机的三体世界和故事中的现实世界。最后对于三体人发送的“你们是虫子”这一信息的回应及麦田宣言更是将全剧的情感推向高潮。

剧中人物对于火鸡和虫子等假定身份态度的变化，也成为体现剧中人物情绪变化的晴雨表，而这种由身份隐喻产生的情绪在《三体》剧集的叙事中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这些通俗的身份隐喻，使剧中的世界与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产生关联，并构成了《三体》剧集叙事中重要又有趣的一部分。

我不是火鸡——对未知的恐惧

剧中首次出现火鸡这一假定身份，是在男主角汪淼第一次参加科学边界的会议上听到的农场主假说。这一假说将剧中的科学家们比作农场中被圈养、等待投喂和宰杀的火鸡，火鸡世界中的火鸡科学家将农场主的投喂行为当作是火鸡世界的科学规律并进行研究，但实际上火鸡世界中的火鸡科学家距离世界的真相还很远。

农场主假说将科学研究比作对于科学边界的某种探索仪式。在以汪淼为代表的现实世界科学家眼中，火鸡这一假定性的身份成为了一朵乌云、一种诅咒，科学不再有规律可循，并引得诸多进行基础研究的科学家纷纷自杀。

通过刻画汪淼对于火鸡身份的恐惧，将人类面临巨大未知与神秘事件时所具有的真实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遭遇幽灵倒计时和宇宙闪烁之后，这种恐惧达到了顶点。

作为警察的史强与作为科学家的汪淼对于火鸡这一假定身份的不同态度成为推动人物关系发展的重要线索，原本抽象的“物理学的存在问题”转化为可感的、对于火鸡这一假定身份态度的博弈。这种博弈在视觉和台词上大规模呈现，使抽象的科学思想实验转化为接地气的人物情感的表达与冲突。

在火鸡身份隐喻和人物情感冲突的牵引下，即便没有阅读原著，也能比较轻松地进入并理解三体世界的庞大世界观和设定，同时使汪淼、史强等角色更具有烟火气和真实感，提升了剧集的可看性。

成为火鸡——绝望中的坚韧

对原著中三体游戏和红岸基地的精准呈现是该剧的另一大亮点。在剧集中段花费了大量时间来呈现汪淼和史强体验三体游戏并在其中探寻三体世界信息的过程。就像三体游戏最终筛选出的玩家一样，三体游戏的过程更多是一种理性的思维游戏，因此，与传统的悬疑剧不同，三体游戏的视觉呈现更多的是一种解谜过程，而较少在人物之间的情感冲突上花费精力。

在刻画红岸基地时期的青年叶文洁时也是如此，这部分的主要叙事动力仍来自时代背景以及红岸基地与外星文明或者说人类与外星文明这一整体性的冲突，并以此来渲染悬疑气氛，推动情节发展。

尽管如此，在观看过程中观众仍然能够沉浸于这种整体性的冲突与矛盾之中，这或许得益于剧集开始时反复渲染并在台词中反复出现的农场主假设和火鸡隐喻。换言之，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我们带入的其实是“火鸡视角”，我们和主角一道成为了火鸡。

三体游戏就像一座巨大的农场，游戏中汪淼和史强成为了农场里的火鸡，但他们是“特别的火鸡”，没有屈服或放弃，而是在绝望之中凭借着坚韧的探索精神，逐渐靠近并揭开三体世界的真相。

叶文洁又何尝不是一只火鸡？当红岸系统的发射按钮被按下，地球在宇宙中发出第一声啼鸣时，也就像火鸡意识到了农场主的存在。而荧幕前的观众则见证并一同参与了火鸡的觉醒，剧中的人物作为整体性的人类被赋予了火鸡的身份，而吸引并打动观众的也正是这种整体性的、坚韧的精神力量，一种面对未知威胁时的不屈与探索精神。

这种普遍的、来自日常生活经验的坚韧与探索精神，使现实世界中的普通人与剧中的人物建立起了共情通道。每一个在日常生活中面对未知、尝试探索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汪淼、史强或叶文洁，成为一名被选中的“火鸡科学家”。

理性而精密的科学推想通过身份隐喻，从个体出发，以一种整体性的、人类视角的宏大叙事呈现在观众面前。

成为虫子——自我的超越

全片最后的麦田宣言是整部剧集的名场面之一。剧中智子封锁了人类科技，任何秘密都将不复存在。面对三体人发出的“你们是虫子”的宣告，人类却不再恐惧。

史强在蝗群漫天飞舞的麦田中呼喊出：“把我们人类看成是虫子的三体人，他们似乎忘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虫子从来就没有被真正地战胜过。”比火鸡更加弱小的虫子在此刻作为另一种群体性的身份隐喻，获得了巨大而浪漫的精神力量。

不论是一开始不怕鬼不相信外星人存在、最终直面三体人讯息的史强，还是最初对农场主假说感到恐惧、害怕成为火鸡科学家，最终揭开三体迷雾的汪淼，抑或是对人类失望、最后在雷达峰感受人类落日的叶文洁，在剧集的结尾，都汇聚成了那从未被真正战胜过的虫群中的一员。

从火鸡到虫子，影片通过微小的、整体性的身份隐喻，向我们呈现的不仅是个体的成长，更是群体性的超越。作为人类整体的微缩，通向那可能充满黑暗与荆棘的宇宙空间和浪漫而磅礴的人文情怀，激荡出一种强大的、现实主义的力量，为这部剧集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作为整部剧集的结尾，这一充满想象力的整体性身份隐喻也让人对接下来的故事展开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