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戛纳电影节｜贾樟柯的20多年拍摄、3年剪辑和一声呐喊

持续多日的阴雨在5月18日这一天宣告结束，戛纳终于迎来了阳光。

当天下午，贾樟柯带着备受期待的新作《风流一代》，携剧组走进卢米埃尔大厅，进行该片的世界首映。

这是他继 《任逍遥 》（2002）、 《二十四城记》（2008）、《海上传奇》（2010）、 《天注定》（2013）、 《山河故人》（2015）和 《江湖儿女》（2018）后第七次入围戛纳，也是第六次进入主竞赛。

映后现场观众掌声热烈而持久，一袭黑裙的片中主演赵涛，感动到双眼湿润，分别用英语、法语向现场观众致谢。

贾樟柯导演则在现场接受包括红星新闻在内的媒体访问时表示，“这个影片肯定会在国内上映的，我们是在拿到龙标后才报名戛纳电影节，它的龙标号是183号。”

《风流一代》剧组亮相戛纳

“巧巧”的一声呐喊

《风流一代》讲述了21世纪初中国社会的巨变，通过主人公巧巧和斌哥之间的爱情故事，展现了人物在时代洪流中的坚守与挣扎，也真实记录贾樟柯视角里的中国社会变迁。

影片以三段式结构叙事，从山西大同出发，到重庆奉节，又重返山西旧地。《任逍遥》《三峡好人》《山河故人》等旧作中一些未用素材，以及导演平时记录的一些影像画面，在新片中得以重新整理剪辑。

赵涛作为影片女主角，串联起三段式叙事，并沿用了《江湖儿女》中的“巧巧”称呼。赵涛解释，“在创作中其实每个巧巧都是不一样的，《江湖儿女》中她是黑帮老大的女人，是一个有活力有冲劲，有爱有恨的女性。而在《风流一代》中的巧巧，特别是结尾处的那一声呐喊，是把《风流一代》中巧巧积压了20多年的情感释放出来。这个人物在电影中一直没有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话要讲，只是不愿意去讲，这种力量是不一样的。演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大难度，但理解人物的时候，最后一声呐喊，不仅是对于巧巧，也是我个人作为演员这么多年想要释放的声音。”

赵涛

在谈到新作和此前作品的相似性和继承上，贾樟柯说：“记得刚读电影时前辈导演就讲过，太阳底下无新事，人的生活际遇大同小异，关键是个体情况。对于每部具体电影，也像是具体的个人，该如何去描述，描述中涉及到的具体细节是不一样的。所以一开始，就觉得在一个清晰的故事线上，需要负载起丰富的时代信息和人物感受。在考虑了闪回等各种形式后，最后还是决定纯线性叙事方法，因为这20多年的拍摄本身，就是纯线性的叙事，而且我们的人生本就是线形的。”

跨越20年的拍摄

采访中，贾樟柯回忆起影片的制作。他表示，这部电影最早是从2001年开始，断断续续地拍摄，最初的名字叫《拿数码摄影机的人》，因为自己很喜欢一部叫《拿摄影机的人》的电影。“2001年有了数码摄影。当时就在这个题目之下开始了这种断断续续的漫无目的的拍摄。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拍摄的习惯还保留，但器材已经变了，手边有什么摄影器材就拍什么。”从16毫米到35毫米，5D相机……时间跨度超过20年。根据时代发展演变，影片还使用了VR器材的拍摄，甚至在结尾处观看跳舞那场戏，采用了VR沉浸式观看的场面调度，让此前的影像进化到当代的视觉经验里。

贾樟柯接受红星新闻特约记者采访

面对这二十多年的拍摄，贾樟柯说，“最大的感受是恍如隔世、物是人非。这20年我们都亲身经历，但很多都被遗忘了，再看到时候又激活了我们的记忆。第二印象，是觉得人的形象变化很大，感觉2000年初，数码摄影也不成熟，我们拍摄的也是即将变革的生活，还没有成形，它充满能量和莫名的激情，大家懵懂地憧憬着未来。拍摄媒介和当时人的状态、社会情绪，就这样完美融合到一起。”

贾樟柯回忆，他曾在疫情期间，将所有拍摄到的素材进行自由剪辑，“剪辑就像盖房子，在盖的过程中，这里需要一片砖那里一片瓦，就在海量素材里寻找。这是一份感性的工作，因为除了叙事之外，还要考虑视觉元素。昨天有朋友说这个工作像是织毛衣，的确有点像，就是手工做出来的。”贾樟柯表示，整个影片剪辑花费了三年时间。

贾樟柯（右）与赵涛（左）亮相戛纳电影节红毯

贾樟柯电影中的音乐一向让人印象深刻。本片中一共用了20多首歌曲，除却长期合作伙伴、著名音乐人林强为影片专门创作的主观音乐外，还有不同年代在真实空间里拍摄到的唱歌跳舞的音画，另外就是导演从直观视角配合剪辑需要选取的一些歌曲，比如摇滚乐《野火》，以及片尾崔健的歌曲等。

据悉，《风流一代》在电影节媒体和影评人中获得好评，场刊《国际银幕》打分中，影片以2.6分的成绩，位居竞赛榜第二，仅次于获得2.7分的法国影片《某种物质》。

在戛纳最忙碌的一天

5月18日，也是贾樟柯导演在戛纳最为忙碌的一天。

当天上午，电影《狗阵》导演管虎，主演彭于晏、佟丽娅，制片梁静等带领主创团队，在戛纳影展电影部负责人的主持下，依次受邀登上首映舞台。出演打狗队长的贾樟柯，作为《狗阵》中最为特殊的一位演员，也伴随主创团队一同登台亮相。

该片中，彭于晏扮演了刚出监狱的二郎，成为了一个打狗运狗的临时工，最终和狗缔结了深厚情感的故事。作为影片大男主，彭于晏将一个沉默寡言但内心充满温柔和善意的男人演绎得令人信服。戏内的情感也延续到了戏外。彭于晏不仅将自己因拍戏收养的狗带到了戛纳，还在戛纳首映场上和狗一同登上舞台。此外，影片中狗精彩的表演，还被戏称将成为今年戛纳“狗棕榈大奖”的有力竞争者。

彭于晏将收养的狗带到了戛纳

在5月19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贾樟柯对自己以演员身份出演角色谈了感受：“其他导演有一些不重要的角色邀请我去出演，我也很乐意，因为是个很好机会，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理解电影这个工作，从演员角度感受制作的过程和快乐。”

贾樟柯表示，此次参与管虎导演《狗阵》在戛纳的一些行程，让他有机会观察导演带着作品来到电影节，跟第一批观众见面时的兴奋和忐忑。这两部影片都是在疫情期间完成的。《风流一代》整个制作耗时很长，如今带着影片回到国际视野中，“非常值得，因为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生活和感受，需要通过电影分享给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