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锡悦提韩国“自主拥核”：明知不可为而言之？

韩国总统尹锡悦。视觉中国 资料图

“若（朝核问题）进一步升级，韩国有可能部署战术核武或自主拥核。”韩国总统尹锡悦1月11日在听取外交部和国防部工作报告时说道。尽管近年来韩国国内的相关议论不断，但当自主拥核出自总统之口，意味自然不同。

《纽约时报》1月12日报道称，这是自1991年美国从韩国撤出战略核武器以来，韩国总统首次正式提到用核武器武装国家。

韩国是《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签署国，自主拥核不仅违背条约，也与韩美共享的朝鲜半岛无核化原则背道而驰。尹锡悦此言一出引发争议，韩国总统室第二天紧急“灭火”，解释总统所指的拥核可能性只是“理论上的”，从现实来看，基于韩美同盟来加强延伸威慑力，来应对朝核威胁更为重要。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王俊生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尹锡悦的这种言论不仅代表他自己，也代表至少在韩国政府内部有这样一种很强烈的声音，但是近期实现它的可能性非常小。韩国目前的确非常担心安全问题，这种发言可以对民众起到安抚作用，也不排除向美国施压的考虑，想要跟美国“讨价还价”。不过，拜登政府近期不大可能在韩部署战术核武或战略资产。

“尹锡悦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给朝鲜和美国都施加某种压力，也想通过传递这样的信息敦促中国对朝鲜施加某种压力。”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所助理研究员李旻对澎湃新闻说，他的言论尽管释放了一点危险的征兆，但是也不必过扩大解释。

韩国想拥核，美国：不行

在韩国，支持拥核的声音不少，尤其是年轻人。《朝鲜日报》11日发布的舆论调查显示，韩国20岁至39岁人群中，68.1%的人赞成拥有核武，31.9%的人表示反对，支持拥核的人当中超八成表示对朝鲜核武器“感受到威胁”。

美国承诺向韩国提供核保护伞，目前在韩国保留了28500名士兵。由于朝鲜持续试射导弹，加快核力量建设，许多韩国人质疑美国是否会阻止朝鲜对韩攻击。自去年10月开始，朝鲜半岛紧张局势再度升级，韩国政坛频频谈及重新在韩部署美国战术核武、与美共享核武等各种“延伸威慑”方案。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所助理研究员李旻对澎湃新闻分析道，假设朝鲜对韩进行核打击，按照美韩之间现有的约定，美军将发动核反击，如果这样做，美国要承担自己本土可能遭受朝鲜洲际弹道导弹打击的风险。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是否真的能下决心，韩国国内不论是学者还是民间对此都有很大的顾虑，这也是韩国国内为何一直有拥核声音的原因。

韩国希望在核武方面与美国捆绑关系的意愿强烈。《朝鲜日报》1月1日刊发采访，尹锡悦表示，韩美正在讨论对美国的核战力以“联合策划和联合演习”概念进行运用的方案，但是当被问及核演习方案时，美国总统拜登表示“没有”。

韩国一些议员呼吁美国在韩部署核武器，可能的方法是在附近海域永久部署核潜艇或航空母舰。还有一些人建议采用北约的方式，训练韩国人在冲突中运送美国核武。但是，美国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对在韩部署核武“松口”。去年10月，美国驻韩大使菲利普·戈德堡曾公开表示：“所有这些关于战术核武器的讨论，无论是来自俄罗斯还是朝鲜，都是不负责任和危险的”。

这一次针对尹锡悦的“自主拥核”言论，美国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战略沟通协调员约翰·柯比1月12日表示，拜登已承诺将实现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这一承诺没有变化，并将重点置于加强延伸威慑之上。

对于美国的立场，有韩国学者提出不同的观点。韩国世宗研究所高级分析师郑相昌对美媒表示，“如果韩国拥有核武器，美国就不需要考虑是否应该使用自己的核武器来保卫盟友，联盟也永远不会受到考验。美国实际上会变得更安全。”不过，这种观点并非主流。

就“自主拥核”的可能性而言，上世纪70年代，时任韩国总统朴正熙启动了一项秘密的核武器开发计划，但迫于美国反对而放弃。如今，韩国仍难自作主张。而且，从技术层面来看，“自主拥核”也是不切实际的。

李旻指出，虽然韩国有自己比较完善的民用核能的技术，但是核武器需要很多的基础配套设施，即使尹锡悦下定决心立即研发，在他的任期内也完成不了。对于尹锡悦政府来说，加强核共享的实操能力是比较现实的手段，美国也愿意。但是随着朝鲜核能力的发展，美国给韩国提供核保护伞的潜在代价上升，故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美国手里。

半岛局势缺乏国际协调

2023年的开端，朝鲜半岛就不平静，韩国防部1月5日声称朝鲜无人机上周闯入总统府禁飞区，韩方派出战机拦截，但未能命中目标。尹锡悦威胁，若再遭挑衅，考虑中止韩朝《九一九军事协议》的效力。防止偶发性冲突、避免局部冲突演变为战争的最后安全阀也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尹锡悦11日向汇报工作的外交部、国防部做出指示，“依靠对方善意的和平不可持续，是假和平。要保持坚固的戒备态势，确保面临威胁自由与和平的挑衅行为时行使强有力的自卫权。”这预示着接下来韩国强硬的对朝政策。

据韩媒报道，尹锡悦在面对外交部和国防部官员时，强烈批评了文在寅政府的对朝政策基调，称应该完全摆脱所谓的终战宣言，并希望全军能够转变思想，系统地进行具有实效性的备战演习。据《朝日新闻》报道，韩国国防部长官李钟燮1月11日在记者会上宣布，韩美两国军方定于今年2月举行针对朝鲜核威胁的兵棋推演，5月还将再次举行。

至于朝鲜方面，核力量建设正在按计划推进。据朝中社报道，去年年底，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表示，为应对美国和韩国等敌对势力，将开发新型洲际弹道导弹系统，并成几何级数地增加核弹头的数量。

“今年，朝鲜半岛再次出现高度紧张态势的可能性比较大，甚至可能擦枪走火。”王俊生指出，一方面是朝美之间“强对强”的态势已经形成，另一方面，朝鲜正在加快导弹及战略武器的研发，尹锡悦政府也没有营造与朝鲜对话的氛围。而且，大国之间也没有进行有效合作，在朝核问题上缺乏国际协调。

回顾过去，2017年下半年至2018年初，朝鲜与美国相互震慑时，文在寅政府起到了调解矛盾和促进对话的作用。《韩民族日报》刊文称，眼下的半岛危机与过去不同，从没有合适的“矛盾仲裁者”的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其他大国已各自形成不同的阵营。过去曾出现过多次战争危机，不过很多时候可以看到危机的尽头，可半岛现在所面临的危机却无法知道其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