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岁月里的体温计

本文转自：春城晚报

旧 事

往昔岁月里的体温计

□ 刘静静

前段时间，体温计一表难求，我买的额温枪还总是测不准，还好家里有一支水银体温计可以正常使用，这倒让我少了一丝慌乱。

其实，只要看到体温计，我就会想起父亲。

在我小时候，父亲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医生之一。印象中，家里的大门时常在三更半夜被人“咚咚”砸响，只要听到有人上门求医，无论是电闪雷鸣，还是刮风下雨，父亲总是快速穿好衣服，背起小箱子，一头扎进窗外漆黑的夜色中，有时一夜未归。父亲待病人可亲，所以备受尊重。不过那时我还太小，只是觉得夜里背着箱子出诊的父亲有点酷，却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义。

平时，这个箱子就放在家里的一个角落。一天下午，家里没人，我闲来无趣，突然也想模仿一下父亲出诊，于是背起箱子，学着父亲的样子走了起来。我又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弄。看到有一个像笔一样的东西，我很好奇，正想拿在手里看个仔细，就听大门一响——父亲回来了，而此时箱子已被我翻得乱七八糟。

我一惊，手里的东西就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并滚落了很多银色的珠子。此时父亲也恰好进门，看到碎在地上的东西，他急忙上前，先看我有没有受伤，在确认我没事后，又小心翼翼地收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碴和银色的珠子。我知道做错事了，自己悄悄躲到一边。等收拾妥当了，他把我叫到身边，很严肃地对我说：“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用来救命的，不是玩具。另外，刚刚摔碎的是体温计，里面银色的液体是水银，水银有毒，小孩子是不可以碰的，知道了吗？”听完，我急忙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因为父亲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过，我有些害怕。

再长大一些，父亲说，医生的孩子怎么能不会看体温计呢？于是，他从箱子里拿出体温计，细心地教我甩、读，当看到那条细线时，我兴奋极了。不过再兴奋，手里的体温计也是捏得紧紧的。

渐渐地，我也养成了习惯，如果感觉不舒服，首先是拿出温度计测一测，看是否发烧，再去找父亲要药吃。

有一天，父亲下班回来，送给了我一个小惊喜。他将圆珠笔的笔芯装到了废弃的体温计中，连接处再用医用胶布粘上。因为用这样别致的笔，小时候的我在小伙伴面前特别有面子。

时光匆匆，在与体温计笔相伴的岁月里，我悄然长大。外出上学时，父亲特意在我的行李中装入一个小药箱，里面放满了各种常用药和一支体温计，并叮嘱我一定要注意身体。离开时，我忍不住一回头，却看到父亲正在悄悄地擦拭眼睛，鼻子不禁一酸。

再后来，我有了家，有了女儿，父亲送给我的体温计也被我带到了家里，而此时退休在家的父亲依旧守在穷乡僻壤。他没有一官半职，没有万贯家财，只有一个乐善好义的名声、一屋子的医书和一身的病。

最近突然看到这样一条热搜，从2026年起，水银体温计将被禁产，陪伴我们多年的水银体温计终将成为历史，我的心中不免升起淡淡忧伤。我并没有如愿成为父亲一样的医生，这也成了我的一个遗憾。我也害怕有一天父亲也会像他用了一辈子的水银体温计一样，淡出人们的视野。

如今，岁月早已洗白了他的发，只是他从不向我诉说他的病痛，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在他的身边，耐心地，就像多年前他教我认体温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