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菰长烟今犹在

本文转自：湖州日报

下菰城遗址前之照壁

徐湖

新年伊始，在一个暖和的下午，朋友赵君驾小车，载笔者去湖州城南，一睹下菰城遗址。

下菰城距湖城12.5公里，是由战国时期的楚国黄歇（春申君）所筑。

黄歇（?—公元前238年），楚国公室大臣，是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楚考烈王十五年（公元前248年）徙封于吴（今江苏苏州和太湖流域一带），号春申君，与魏国信陵君魏无忌、赵国平原君赵胜、齐国孟尝君田文并称“战国四公子”。他以湖州泽多菰草为县名，在今城南道场乡菰城村（原云巢乡窑头村）筑菰城，置菰城县治，湖州的建置由此肇始。

据清同治《湖州府志》和有关的史书记载，当时的菰城周边起青楼绵延10里，西接黄浦（今妙西港），烟火万家，商贾集中。城内又有子城，重城屹然。据现在勘测，古城遗址总面积有68万平方米，外城城垣周长约2000米，内城周长约1350米，城垣平均相对高度9米，顶宽5—7米，底宽约30米，内城外围可见护城壕沟遗迹，可见当时工役之浩大。这在2270多年前，可谓是一处热闹、繁华之地了。

秦王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菰城县以酿酒著名的县东乌巾氏和县西程林两姓，改称乌程县。此后，延至秦亡汉兴之际，乌程县才由菰城迁到现在的湖州旧城区，秦时项羽所筑的子城（现爱山广场一带），但人们对新建的县城仍习惯称为“菰城”。为了以示区别，就把黄歇所筑的菰城史称“下菰城”。

随着历史的发展，乌程县城逐步成为政治、经济、文化等方方面面的中心，从此，下菰城便遭遇到冷落，逐渐荒芜了。

湖州山水清远，风景如画，处处都是游人涉足之地。唐代时，人们偏向于城中的白蘋洲。宋代以后，人们则偏向于城外的自然美景， 一些文人雅士为著名的景点冠以美称：道场霁晓、苍弁清秋、西塞晚渔、下菰长烟、横山暮岚、龙洞云归、金盖出云、南湖雨意等“吴兴八景”由此而来。其中，下菰长烟是由先人在下菰城内筑有“长烟亭”而名之。诗情画意的美名，意味深长，使人浮想联翩，既蕴含了悠久的沧桑岁月和漫长变幻的历史风云，又成为文人雅士追忆往事，凭吊黄歇之地。南宋时，著名词人姜夔慕名来湖州游下菰城，作诗道：“人家多在竹篱中，杨柳疏疏尚带风。记得下菰城下路，白云依旧两三峰。”

车至下菰城前，我们走下车来，见路边有介绍古城的文字和图片，早在2001年，古城遗址就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遗址前，迎面看到一面照壁，上面镌刻春申君身穿大袖袍服的雕像，他双手执拱手礼，仿佛在时时地迎接游人的到来。

为了遵守文保规定，我们没有探径寻路深入古城，只是站在一条曲径前凝望古城，但也能感受到时间仿佛在倒流，想象着古城曾经的繁华和辉煌。

然而，时间是无情的，历史也是无情的。在我们眼前，真实看到的是杂树成林，翠竹蔽天，野草弥漫，以及听到古城深处传来的小鸟叫声。而这般景象，在明代的一些诗文中已有记载。

明初“吴中四杰”、著名诗人张羽游下菰城时吟道：“坡陀废垒青山侧，至今传是春申宅。三千剑履化为尘，蔓草苍烟淡萧瑟。停舟吊古望眼迷，平林漠漠斜阳低。荒凉茆屋樵径小，惟有古木寒鸦啼。”

湖州诗人邱吉唱道：“千载春申有故城，城头烟气日寘寘。远连春雾千山紫，近合秋云万树青。杨柳池塘迷翡翠，菰蒲洲渚困蜻蜓。英雄一去荒山在，珠履无踪草满垌。”

自称“西湖醉老”的苏州诗人杜庠诵道：“古城废堞倚荒丘，道是春申旧宅留。幻态千年兴废事，寒阴一抹古今愁。飞鸦隐隐长疑暮，蔓草茫茫总是秋。怅望英雄何处去，青山依旧在湖州。”

更有多情的明代湖州文人、书法家郑明选，抱病也要游览下菰城。他在游记中写到——

“郑子屏居横山之阳，时维莫春，据胡床，瞻西山之南麓，树木蓊郁，状如屯云。邻老曰：此春申君下菰城也，去此不远耳……试往观之，遂驾舟而西三里许，舟人曰：至矣。郑子病不能步，以两仆肩板舆行。有土人前揖，醉矣，语半蹇然犹能前为导。城四面累土，周遭如山，其内松树千章，或偃如车盖，或攫拏如虬龙，如夜叉。山风乍起，声如浙江之涛。地仅千亩，居人种麦，油油如云。寻至一亭，曰‘长烟亭’，亭之下有桃数株，花半开半谢，游蜂币之往来相递。土人曰：此外小城也，其内有大城。因复为导，委蛇而入至所谓大城者，高山后拥，两旁筑土为平冈，上与山接，阔倍外城深三之，然草木荒翳，道路几不可辨矣……”

不过，那时的下菰城虽然已是蔓草苍烟淡萧瑟，珠履无踪草满垌，古城废堞倚荒丘……但周围仍有农家渔舍，还是有人喜欢这种远离市井喧嚣，田园牧歌的生活，其中就有明代武将孙文卿卸去戎装，在下菰城边结茅筑屋以居，曾戍守湖州的将领袁袠为其题诗：“土城传自春申筑，山馆今为武子居。窗隐溪声飞白鸟，池通湖水浴红蕖。双洲隐隐菰蒲乱，樵径迢迢竹树疎。羡尔投戈习文艺，闭门读尽邺侯书。”

清康雍年间，湖州竹墩的名门望族沈氏在下菰城附近建有“西塞山庄”，著名的诗人厉鹗曾多次到山庄做客。在雍正十三年（1735年）中秋节的前夕，厉鹗应邀到山庄与朋友欢聚，也就是这一次，经沈幼牧的撮合，厉鹗与湖州女子朱满娘定下婚事，成了湖州的女婿，一时传为佳话……

此时，笔者想，下菰城遗址能否进行考古发掘呢？让这沉睡了2200多年的古城原貌重新展示在世人的面前呢？

我的思绪就像下菰城的历史“长烟”，飘飞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