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外的陌生人

本文转自：辽宁日报

梁玉梅

李妈妈眼睛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刚入伏，天气闷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黏稠的空气像湿漉漉的布裹在人身上，汗水小虫子一样，在李妈妈的脸上流下来。手术室里面传来咔嗒一声，门终于开了。护士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喊，黄婧家属，接孩子。

李妈妈小跑过去，小心地接过孩子，问护士，男孩女孩？

俩男孩。护士一边说一边往左右看，问，没别的家属了吗？

人马上就到。李妈妈话音没落，交完费的李波就赶过来了。

你们家怎么就你们俩人啊？赶紧把孩子送病房去，然后拿这个单子去血库取血，产妇需要输血。护士说完转身进去了，门咔嗒一声又上了锁。

黄婧被推回病房时，李妈妈的两个妹妹也到了。大家一起帮忙，把黄婧抬到了病床上。

虚弱的黄婧对李妈妈说，为了我，还把家里人都折腾来了。

闺女，我们李波也当过兵，战友们都喊我妈妈，你把我们当家人就行了。

护士进来交代止痛泵的用法和剖宫产术后注意事项，并嘱咐李妈妈也要注意休息。李妈妈一一记下，然后对家人说，咱们分分工。大妹和我负责照看黄婧和孩子，二妹你回家负责做产妇月子餐，李波负责跑腿儿、缴费，没啥事就出车吧。

黄婧躺在病床上，看着之前并不相识的一大家子人围着他们母子忙碌，两个宝宝举着小拳头睡得正香，泪在眼里打了转儿。她说，你们是我和孩子的大恩人哪。

闺女，快别这么说，孩儿他爸跑那么老远训练为了啥呀？还不是为了咱们老百姓都过安稳日子嘛。别乱想了啊，闭眼睡一会儿。有我们在，啥事儿都不会有。李妈妈安慰黄婧说。

黄婧听话地闭上眼，折腾半宿，又刚做完手术，她的确累了。迷迷糊糊中，她的意识飘远了。

那天产检完，黄婧拖着沉重的孕肚站在医院门口打车，李波开着出租车停在了她身旁。

黄婧上车后，李波说，看你这身板儿，快生了吧？

嗯，离预产期还有30来天。

你这样的孕妇，没人陪，一般人都不敢拉你。

那你怎么敢拉？

我是二班的呗。

李波的幽默风趣，把黄婧也逗乐了。

交谈中，黄婧得知李波是退役军人，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又拉近了。黄婧告诉李波，自己是福建厦门人，爱人韦东是广西人，两人都在这个滨海小城服役。他们既是爱人，又是战友。军人的特殊性，让他们无法像正常夫妻那样朝夕相处，为了执行任务，两人常常单飞。两家老人又远在异地，没办法及时照顾怀孕的她。这段时间队里训练任务紧，她就抽空自己一个人来产检了。

下车时，李波给黄婧留了名片，让她再去产检时，给他打电话，他专程来接黄婧。

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得窗纱在半空中飘舞。天蓝色调的儿童房，是韦东亲手装修的，置身其中，如同遨游在蓝色的海洋上。黄婧抚摸着玩具架上舰艇的模型，眼里浮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她说，今天产检遇到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他也当过兵，还给我留了电话，让我以后有啥事给他打电话，你就放心训练吧。说完，她仿佛看见韦东正驾驶战机，翱翔在祖国南海的上空。

从怀孕那天起，韦东就掰着指头盼孩子出生。按预产期，韦东这次执行完任务回来，正好能赶上黄婧生产。

黄婧是半夜被肚子疼醒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进窗口，漆黑的夜更像一个无底洞，正张开大口，仿佛要把她吞噬进去。

是要生了，还是昨晚自己不小心抻那一下闯了祸？肚子越来越疼，黄婧害怕了。她忍着疼下了床，找出那天李波给她的名片，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打完电话，黄婧才看到，血已经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李波来得特别快，是和他妈妈一起来的。黄婧像暗夜中看到了一束光，抓着李妈妈的手再没松开。

得知黄婧怀的是双胞胎，李妈妈二话没说，赶紧给自己的弟弟妹妹打电话，让他们赶快到医院帮忙。

黄婧被推入手术室时，李妈妈拍着她的手背说，闺女别怕，我们就在门外等你。

黄婧出院十多天了，黄妈妈也从厦门赶了过来。初来乍到的她，人生地不熟，双胞胎又需要人手，李妈妈一家就一直帮忙照顾着，他们俨然成了一家人，黄婧啥事都要先问问李妈妈才放心。

相处中，黄婧得知，李妈妈就是军营里大家常常提起的那个经常去连队慰问、帮助大家解决疑难问题的兵妈妈。

有李妈妈在，黄婧月子里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黄婧已经改口管李妈妈叫妈了。那天黄婧剖宫产需要输血，医院血库存量不足，李妈妈恰好跟她配型成功，又是这个兵妈妈给她输的血。有妈在，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