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程山路

本文转自：河池日报

那一程山路

蓝 娜

上个周末，我和丈夫抽空回了趟家，正巧父亲想回老家一趟，说叔叔家要盖新房，叫我送他回去帮忙安装电线，我想了想觉得路程有些远，不大乐意送他去。父亲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自顾自地刷洗着油烟机。那是台旧油烟机了，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油垢，启动时喑哑作响。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因为在我的记忆里，远在深山的老家也是旧的。

旧的大巴，旧的山路，未亮的天光和漫长的归途。

那是20年前了，我未满10岁，我们家已搬来县城生活了好多年。因为平日里鲜少回去，所以我对老家并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它很远。那年春节，我们全家回去陪奶奶过年，父亲尤其重视，提前一个星期就准备好年货，还去买了一根新的扁担，回老家的山路崎岖坎坷，要把年货带回去，得挑着它翻过两座大山。

清晨，雾还未散去，我们就挤上了那辆归乡的大巴，车里全是返乡的人，连过道也坐满了，颠簸3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乡里。车站附近聚满了拉客的摩的，大巴开不进山里，我们又拎着大包小包坐了一小时的摩托，到达山脚时已是中午。叔叔在山脚等我们，父亲和他是登山队伍里的壮年，自觉挑起了重担，肩上压着沉甸甸的年货，就这样一群人踏上了回老家的山路。这条山路曲折蜿蜒，也没有石阶，由黄土和山石天然构成，满是牛羊踩踏的痕迹，险要处还需徒手攀爬，脚下就是悬崖峭壁，如果遇上雨天山路湿滑，不擅长攀爬的人甚至有摔下山崖的风险。当时虽然是冬日，泥土是冷硬的，但是山路实在难走，爬到半程的我开始烦躁，抱怨着这不是人走的路。父亲听了说：“这本来就不是人走的路，是山羊给我们走出来的。”我们听后笑了，这可不就是山羊路么，可正是这样的山路，父亲走了40年，他健步如飞在前头开路，脚步里都是归家的喜悦。

后来在老家生活的亲人越来越少了，我回去的次数更少，甚至连过年都不回去了。大学毕业那年的清明节，父亲想叫我一起回老家扫墓，我一想到那条又陡又峭的山路，满心都是拒绝的词语。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原来的山路已经不用再爬了，现在小车可以直达家门口。我略显吃惊，满怀好奇想体验一次老家的新公路，于是我们从舅舅那里借了辆车，16时从县城出发了。这一次我们经过的，都是崭新的水泥公路，路面平坦宽敞，S型的盘山公路上设置了钢护栏，把悬崖隔开了去，安全感油然而生。一路上，我和父亲回忆着少时回家的曲折旅程，他说，多亏了国家实施的各项惠农政策，现在实现了村村通公路，村里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攀爬的山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山羊路”，只有山羊走了。到家时天刚擦黑，看了眼手机才17点15分，原来需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回家，现在只用1小时15分，这样的速度真是令人惊叹！

是啊，山路早就不是以前的山路了，它不仅不再破旧，还以崭新的面貌，连接了千千万万的山里人家，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我的家。

从前父亲带着我翻山越岭，我见证过他那份再难也要回老家的急迫感，而如今回家的路已经不再难走，我不应该再抗拒回去了。于是，我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刷子，关停了水，说过一会儿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