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的余温

本文转自：邢台日报

旧信的余温

程应峰

一如旧物带着情感一样，旧信是带着余温的。

旧信见证着我们生活过的时光，以及时光里的生活碎片，包括在那段时光里打开的情感，甚至留有我们身体散发的气息。

旧信，也许带着来不及表达的爱，在时光里静静漂泊。就像我们带着得意失意，在时光中漂泊进退一样。常常是一阵清风，一袭微雨，便足以将人生记忆带入一如旧信的往日时光。那时光，有和暖的春风，有凌乱的泥淖，更有难圆的梦想。

随手抽出一封旧信，便住进了有些斑驳的旧时光，外面天气是晴和还是风雨，我竟然没有什么感觉知觉。甚至什么时候，孙儿将堆在过道里的成捆成捆的书刊，弄得满地都是，我也不知道。当我从旧信中走出来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视线有些模糊，那是被旧信的余温熏染过的。我多么希望我还是个孩子，心中没有什么烦恼，喜欢什么就亲近什么，不喜欢了可以随手放下。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将藏在柜子里的旧信拿出来，抖落一地。然后蹲下身来，一封一封地展开，一封一封地细细品读。蹲的时间长了，干脆像孩子一样席地而坐，读着撒落在地板上的一封封旧信，我会毫无预兆地失一会儿神。更多的时候，我会对着那些泛黄的信纸发一阵子呆。这一刻，感觉中的旧时光像打开的闸阀，水一样汹涌而来，以它的温热，氤氲在身前身后。

旧信的余温，有叮咛，有祝福，有关切，有挂念，有动人的生活细节，有可以分享的美好……更多的，是一言难了的情愫——你侬我侬的倾诉，红豆般的相思，蓝海般的思念。质朴守拙的旧信，承载的，是生命之中最美好的时光，最走心的岁月。

旧信更像一个钩子，可以钩出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可以勾起一个人潮水般的记忆。那记忆，或欢乐祥和，或沉郁感伤，或者干脆像一团乱麻，让你怎么理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读着旧信，一会儿置身春天，漫步在油菜花海；一会儿来到夏天，聆听着星光下的叮咚流泉；一会儿深入秋天，在果树林中追逐嬉戏；一会儿走进冬天，期待着心中的一场瑞雪。旧信是一条有索引的路，从岁月深处逶迤而来，一如臧克家面对一封友人来信时的感受：“放下又拾起的，是你的信件，拾起放不下的，是我的忆念。”

旧信中，有阳光闪烁，有月色迷离，有蜂飞蝶舞，有花香四溢。旧信，像一束温暖而温馨的光，永远照拂在人生之河的上游，暗香浮动，诗意弥漫，让一个人逐流而去时，拥有一份放不下、挥不去的念想。

阳光如暖，岁月如冰；旧信泛黄，年华如雪。一切的一切可以远去，但情感的温度依然会悄无声息地在尘世间流淌。是人，就有生老病死，是物，就有散失离落，是爱，就有爱出爱返。在有限的时空里，唯有爱，会在一个人的生命中辗转反侧，往复循环。

时至今日，手写书信的时代，已然是渐去渐远，而旧信的光芒、旧信的余温，也只适合所有在旧信中爱恋过、生活过的人默默地咀嚼、慢慢地品味了。就像有人说过的一样：生活，终究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快乐和忧伤都归于自己，也许，在时光的流逝中，它们会变成发黄的信笺，但这些信笺，曾经姿态万千地触碰过你怀抱梦想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