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久违了 | 金玉龙散文集《陌上花开》序

读了金玉龙的散文集《陌上花开》才知道：故乡，久违了！

我在“陌上”看见故乡，看见故乡的田垄，梦都开了花。那些山，那些水，那些人，那些事，让我一次次梦回故乡，梦回童年。看到乡亲，听到乡音，感到乡情，记到乡愁……

那山

无论我们走多远，第一步一定是从故乡出发的。那是我们情感的脐带，始终紧紧地拴住我们。所以你在金玉龙的书中看到最多的是“山”。 “老家多山，就像被急慌慌赶来，一个惊吓，一个趔趄，突兀地就立定在那里。”把“静物”写成了“动物”。运用拟人化手法，把山的神态、动态，写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

再看他的“竹山”：“只因长了一坡竹子，便唤作竹山。风一吹，就见整个山坡，都在跟着晃，很有动感”。再看看那些山石。正是石旮旯的那些恐怖的石头，有了温度。扁担山的石头寨就是石头的世界：石屋、石桌、石凳、石盆、石磨、石灶、石碓、石缸、石槽、石墙，一切，都还是旧时光，时针仿佛在这里凝固了。徜徉其间，每一块石头，都会说话，唤起了每个人一幕一幕的往事。这些石头是有生命的，有记忆的，纪念碑一样的石头每一块都书写着我们先祖的汗水和鲜血，奋斗和梦想。先辈们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的石头寨啊，留下先辈们太多的故事。那些石头在千年风霜中默默诉说沧桑，诉说石头寨的前世今生，诉说人世间那些旧雨新知，起起伏伏，分分合合，阴晴圆缺，离合悲欢。

那水

抬头见山，低头是河，就是凹河。“凹河是低调的。山，还是那样，不言不语；水，还是那样，不疾不徐。”凹河是条什么样的河，我不知道。但玉龙说“低调”“不疾不徐”。对一条河用“低调”来形容，新颖而别致。我特喜欢玉龙对河岸石壁的描写：“千百年的冲刷，河边上的丛丛石壁，瘦成了千奇百怪的模样。这种丑陋的美，美得残忍，美得孤寂。”几乎全是精美的诗的语言，一个“瘦”字融进多少沧桑，多少迷茫，多少惆怅。而那种“美”十分“丑陋”，那种“丑陋”十分“美”，这种丑陋的美，残忍的美，孤寂的美，藏着博大的哲学命题和深刻的美学思维。

玉龙笔下的水是甜的，带着使命的。守水，无形中维系了大家唇齿相依的关系，也自然而然形成了一种特定的生态，一种特定的文化，其核心要义，是团结、互助。很朴实的一段话却深深打动了我，小时候我也守过水，为争一滴水一个水渠，吵得一塌糊涂，甚至大打出手。这样的矛盾在玉龙笔下是“唇齿相依”，是一种人文“生态”。不得不佩服玉龙的境界与发现，将这种彼此依存的现象，理解为一种文化生态，这种生生不息的文化根脉，成长为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的德行。

那人

玉龙笔下的人物很多，很鲜活。他最擅长把一些凡人小事写得有滋有味、有情有义、有板有眼、有声有色。在他笔下，我几乎没有不喜欢的人物。记忆深刻的有毛纠兄弟、三伯伯，还有老朽等。

三伯伯是一个集阿Q、孔乙己、祥林嫂于一身的大悲角色，我几乎不敢读第二遍。三伯伯婚姻不幸，事业不顺。虽然身份和补贴得到了落实，但好像大脑受到了刺激，逢人便嚎叫，嚎着嚎着便哭。他留给亲人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还有一站，就到了”。直到有天晚上三伯穿着那双有特殊意义的大头皮鞋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世界。整个描述十分揪心，而又寓意深刻。深刻的寓意玉龙没有说出来，这是玉龙的高明，也是人世间的不易……

我最喜欢的是“老朽”这个人物。“老朽”这个名字一定是有特殊寓意的代号，不是真名，但肯定有这个真人。老朽是个文人，会写文章，会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作词作曲，带着几分自信、自大、认真和幽默。作者通过一系列的描写把一个善于沟通，热情好客，重情重义的长者写得淋漓尽致，生动活泼，和蔼可亲，入木三分，人物形象十分丰满。

文章让我最难受的是后来发生的事。“我和小魏，还有老程，为英年不幸辞世的老朽，写下了最后一段文字。那篇文字，读湿了好多人的眼睛。”序，写到这里我就哭了……

那事

说起那些事，太多，首先是“那食”。“家乡的粮食养人，让我脚下走过的一步步，还不曾迷失和眩晕。自然，更不敢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忘记回家的路。我无法强求我的孩子，能像我一样对乡村心心念念，但至少，我该让她明白，养大她的，不仅是父母，还有她读过的古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故乡，不欠我们什么，而我们，都在欠着故乡，这份债，一生也还不完”。读着他的这些字，你会感到一次次战栗，一次次发怵，一次次感动和疼痛。老家的粮食啊，一粒粒滚过牙缝，承受了若干代人的分量，是我们生生不息的唯一理由。无论你走到哪里也不能忘记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出发。让孩子们一代代记住老家的粮食和古诗。玉龙对“粮食”和“故乡”的感恩，足够打动我。

说起那事，当然要说父亲跑肥料的辛酸往事；还有那些耳熟能详的歌谣，这些事我经历过无数次，所以读玉龙的著作很多时候是在读我自己。

是为序。

文/赵雪峰

视觉/实习生 肖同

编辑/邱奕

二审/舒畅

三审/黄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