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爪豆儿熟了

本文转自：福建日报

□郑雯斌

老家屋厝旁的酸梨树，枝杈四溢，春引蜂蝶，夏招雀蝉，任不同时令的藤蔓缠绕。这季节下，葫芦、丝瓜隐匿，渗进阁楼里的一定是那粗犷的狗爪豆儿。

狗爪豆学名黧豆，叫其“狗爪豆”“虎爪豆”者，概因其形似，亦有叫它“笋干豆”的，那想必是味同了。狗爪豆儿的豆荚约一拃长，圆滚滚胖乎乎的样子，有些像酸角。豆荚通身草绿，覆着一层细细的灰色绒毛，摸上去滑滑柔柔的。

狗爪豆儿在乡间司空见惯得很，瓜架树杈，矮房围墙，房前屋后，但凡能攀附倚靠的都能成为它藤蔓下的地盘，恣意茂盛葱茏成一片。母亲说，得亏这豆子长在深秋里，要不其他瓜藤豆秧不得被挤兑得没方寸之地。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可这狗爪豆儿压根就不用种，今年收成了，来年暮春它准记得在老地方生根发芽，记性好着哩。乡人便是想在新地里爬一架狗爪豆儿，不用种也不必点，只需随意扔几颗豆子，而后不管不顾便可坐享其成。

儿时，我看到一架架爬得乱哄哄的狗爪豆儿就气鼓鼓的，嘀咕着怎么又长得这么多，周末又该泡汤了。记忆中，每年家里的狗爪豆儿都得整整采上一天。一串串狗爪豆儿高高低低地长着，大的一串能结结实实长几十个豆荚，重重地向下垂着，有的都拖到了地上。大人攀高处的，孩子们负责剪低处的，只稍片刻便可将一担大篮筐装满。

其实，狗爪豆儿的模样还是挺可爱的，一个个豆荚圆乎乎的，里头裹着的豆粒微微向外凸起，带着和缓的曲线，末端处变细变尖向上翘，像生气时噘起的小嘴巴。狗爪豆儿的花更美，与禾雀花十分相似，略小一些，形状像极了雀仔，远看，如一串串倒挂的麻雀嬉戏林中。夏末时节，一簇簇紫色白色的花挂满了瓜架，风一吹，花串随风颤动，仿佛一群群落在藤蔓上的“雀仔”振翅欲飞。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同样也吃不了狗爪豆儿。狗爪豆儿被称为“植物河豚”，有微毒，尤其豆仁含毒素多，若食用不当，会头晕犯恶心。新鲜摘下的狗爪豆儿，要先用开水煮熟，再剥去外皮，分开豆荚，取出豆仁，豆荚和豆仁分开用清水浸泡几日。乡人把剥狗爪豆儿叫作“杀豆子”。晚饭后，家家户户都拎了几簸箕的狗爪豆儿在厅堂里“杀”，大伙儿一面“杀”豆子一面谈笑，好不热闹，只是双手也要付出代价，全被渍得黑乎乎的，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浸泡好的豆荚改刀后和姜蒜辣椒快炒，绵软可口，十分下饭。狗爪豆儿炖排骨，汤色清鲜，去油解腻。豆仁也可炒着吃，但得少吃些，尤其是孩子，吃多了容易头晕。母亲通常把吃不完的狗爪豆儿晒干，待青黄不接时给餐桌加菜，别看晒干后的狗爪豆儿黑黢黢的，筋道美味，与鲜食完全两种口感，若能加些五花肉同炒，风味更佳。

立冬刚过，住在老家的母亲就来城里看我。当看到她那被渍黑的双手时，我知道家乡的狗爪豆儿熟了，我亦知道母亲那沉甸甸的背囊里一定有那绵软味美的狗爪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