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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转自:河池日报
笑之果:孽贱戏谑山歌
宋安群
“男:今天我是泡妞来,谁知穿错老婆鞋。右边皮鞋刚合脚,左脚夹只女拖鞋。女:你的话语没讲错,真穿老婆一只鞋。一边公来一边母,公母两边看出来。”…………“女:山歌好比糯米酒,一闻香味就想喝。要是老哥不嫌弃,马上上街买被窝。男:我们两个讲得来,今天牵手起歌台。今年一定走好运,年底生个三胞胎。”
男歌手编造了一个“穿错老婆鞋来泡妞”的噱头。女歌手煞有介事地说“真穿老婆一只鞋”,在编造上叠加一层编造,实质是在加持印证事情的真实性。他们还马上就“上街买被窝”,还“计划年底生个三胞胎”……
男女歌手就这样编织这种假定的真实,听众也无视其夸张、编造,欣然顺应对歌乖谬之势,享受着在幻觉世界中视听歌手自由诳言的乐趣。广西搞笑山歌就是这样开场的。
“女:痴情哥,总想讨我做老婆。妹我确实难嫁你,送个狗仔你暖脚。男:买个狗仔来送我,老妹礼性大得多。何必老妹搭早讲,准备沙姜和八角。女:送个狗仔也是合,沙姜八角不需多。哪天去到你屋里,连你一起下油锅。”//“男:胡须剌叉你莫怕,有须的人会当家。老妹同我亲个嘴,强过你去买牙刷。”似男女情爱的题材。说它是情歌吗?分明已经在幽默调侃,是以男女情爱婚恋为因、戏谑为本的对唱。
广西山歌中的搞笑山歌,其独特的搞笑特征和审美品格,以前总是被传统情歌的外壳包裹遮掩着,没有充分凸显自己的独特个性。传统情歌在当今丧失了谈婚论嫁的功能之后,渐渐归于恋爱婚姻题材的演唱。其间的搞笑山歌不甘守持传统情歌的内容范畴、含蓄尺度,近年恣肆张扬,如同挣脱了笼头羁绊的一大群野马,任意撒野奔驰,与传统情歌渐行渐远。经当代网红歌手在社会上和视频里频密推行,渐渐熏染习俗、风行草从,体量越来越庞大,终于自成了体系。它的特性可归结为民间性、游艺性、虚构性、表演性。我在拙著《天歌地唱——广西当代山歌笔记》中将它命名为“孽贱戏谑山歌”,简称戏谑山歌。
“男:做工到老我丑脸,做到牙齿缺半边。无钱镶牙打光棍,你讲可怜不可怜!女:做工牙脱莫哄我,不用你讲我明确。可能唱歌结怨恨,挨人打得牙齿脱。男:经常出来唱山歌,哪个不讲我活跃。恋爱谈过上百个,亲嘴亲得牙齿脱。”//“男:我家住在穷农村,向我借钱算哪门?三餐都吃红薯菜,屙屎还带镰刀跟。(意为,家里无钱建厕所,需到野外方便)女:哥有钱香话不香,借你点钱你紧张。黄鳝砍去一截尾,比我泥鳅还要长。”//“女:开天辟地到今年,你总讲你读大专。犁田耙田你都会,就是过桥挨用鞭。男:哪个文化比得你,不写文字写天书。动笔起来写名字,生字下面少一笔。”
编排不堪的情节、细节来贬人或自贬,“黑”人或自“黑”,互相挖苦揶揄,是孽贱戏谑山歌的常用手法。
“女:阿妹生得像朵花,两个光棍想来掐。你们两个赌又嫖,隔夜浆糊莫想粘。”(粘,此处读音niā,贴紧的意思)女:你在柳州做小偷,跑到宜州来吹牛。公安发了通缉令,你的照片在上头。”//“男:我在北京开门面,又卖酒来又卖烟。讲到钱财我最有,缺个老婆来数钱。女:你在外地搞偷摸,又去银行挖墙角(脚)。强盗拐子你都做,如今骗我做老婆。”
这几首山歌的尺度,超过了贬抑,属于诽谤。无中生有,造谣,将坏事、丑事强栽于别人头上。尽管语句看来极其“生猛”,它仍然还是戏谑山歌的一种手法,是搞笑山歌最迥异他种民歌的运思形态。对唱“谤”歌是互相的,且竞技似的乐此不疲,体现了广西歌手之间关系极度友好、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大。当然,广西歌手都很讲究“歌德”和约定俗成的规矩,其“谤”内容必须规制在虚构范畴,不能与对方真实的负面情况有丝毫的关联和影射,讲究合理的语境和表述态度。
“男:哥我蔫像水瓜渣,各个零件总滑牙。嘴巴漏风像岩洞,牙齿好像烂抓耙。女:你这死鬼不刷牙,难怪牙齿像抓耙。鼻子好比老妖怪,见你我像挨猫抓。”//“女:你这老鬼强盗头,一天到晚到处溜。偷牛偷马还不算,还偷朵花屋里收。”
人们在亲热笑闹、亲密无间之时,总想用最亲切的词语来称呼对方。有时搜肠刮肚,总感到正经词语实在不能达意,惟采用反语的修辞法,用“冤家”“孽种”“死短命”“砍头鬼”“强盗”“拐子”这类凶词恶言毒语,才足以表达爱死爱活的深情。以戏谑来考察恶意,就凿开了戏谑山歌一方墙洞,其修辞的奇光透射出来,就会发现其虚假的责骂背后隐匿着亲昵的真情。
“女:哥你哪样心恁贪,出门连四又连三。一个牛牯几家用,总有一天死在栏。男:田多牛壮不嫌累,地宽牛少慢慢陪。牛仔爱犁开荒地,顶得一回算一回。”//“男:莫找年轻不老手,做工最好找老牛。老牛犁田犁头稳,包妹良田得丰收。”
这是有性含义的调侃,却色匿拐弯、曲说妙隐,有意双关,虽涉性,却“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它的表述已经降解了情色浓度,把控在“幼儿不解”的道德规范尺度之内。这是类似涉性山歌不悖教化,能长期存活的原因,当然也是拜歌手的睿智所致。戏谑山歌的叙事语境,就是这样融象征、隐喻、联想、暗示、双关、调侃等艺术手法为一炉,给所说的事物为一炉,给所说的事物披上一层一时捉摸不透的朦胧,诱导听众去深入琢磨、品味,在虚虚实实的美学感觉里游走。
“女:钓鱼不得哥硬守,早也踎来晚也踎(踎:读音mōu阴平,蹲之意)。肉不出油哥硬炼,难怪一世难出头。”揶揄对方思想保守、不能干。“男:养猪就养瘦肉型,瘦肉上街受欢迎。娶妻就娶宜山妹,手脚麻利瘦筋筋。女:瘦肉型猪我不养,炼死炼活不出油。阿哥比我还要瘦,一脚踢飞滚下沟。”//唱戏谑山歌虽总是互相挖苦调侃,最终却总是皆大欢喜、尽兴而归:“猜拳不论亲兄弟,唱歌不讲亲和戚。上场犟嘴贬对贬,下台喝酒笑眯眯。”
广西孽贱戏谑山歌,是一种盈溢着乐观向上精神的娱乐文艺。它纯属草根,近似游艺。它不作政治化的宏大叙事,不以关注社会敏感问题为己任,不拿人生悲剧和身体缺陷来说事。只编派、虚拟人们日常生活、身体、精神、性格中的僵硬、笨拙、迟钝、无奈来揶揄嘲弄,实际表达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友善和互相关注。
“男:青草不黄气死霜,哥越挨骂命越长。妹山歌是红炉火,把我生铁炼成钢。女:越骂脸皮就越厚,哥你总不晓得羞。好比地里辣椒树,越沤鸡屎越大蔸。男:火烧灯草没有灰,屙屁放田没有肥。妹总骂哥哥不倒,枉唱山歌一大堆。”
所谓孽贱,在桂柳方言区,是个昵称,一般指民间的、底层的机智、滑稽、狡黠、赖皮,不超越道德底线的逗人欢笑恶作剧,蕴涵着对某人既烦腻又昵爱的微妙情感。戏谑,则一般是指游戏性的,非恶意的讥笑、作弄,能刺激对方尴尬的快意、良性的羞愧,也带有亲昵温情的意味。孽贱戏谑山歌,是摆脱了妖魔化和污名化的中性词。它的性格,应该是既戏,又欢;既斗,又逗;既谑,又趣;既怼,又亲。它是搞笑的招数,日常、亲民、风趣、幽默,可驱散恒常干涸的精神空气,是滋润民间文化的甘露。
“女:妹是人园花一蓬,劝哥莫要恁眼红。人园掐花偷是罪,想占便宜枉费工。男:哥今有勇又有谋,护花有功哥才偷。去到衙门讲道理,哥是偷花不偷牛。”//“我是一只鹩哥鸟,人癫嘴多爱撩人。唱歌就要孽贱点,不开玩笑歌不成。”//“唱歌就要唱过瘾,阿哥莫忙转回程。肚饿请你吃晚饭,猪圈堆满红薯藤。”
人们习惯顺向思维、线性思维。孽贱戏谑山歌却时常带着乖谬和歪理,颠覆、悖反一般人熟知的“客观定义,正面传情”的山歌创编印象,背离常规,躲避典雅,刻意营造虚构、假设的生活环境。以男女为因、戏谑为本,以戏求真、以谑求实,用悖逆、贬谤,以及顺谀、吹颂,甚至狎说作为手法,派定男女对歌者吊诡奇异的亲昵,造就山歌独特的诙谐孽贱品格。其文学文本艺术魅力以及实地演绎的前卫性,在我国民间文艺领域,是极为少见的,在世界民间文学之林中都应该占有一席独特的地位。
“女:小狗不怕滚水烫,小牛不怕山中王。莫以为你山歌狠,妹我煮你来煨汤。男:妹你打猎上山岗,总打兔子和山羊。今天碰上真老虎,一根虎鞭够妹扛。”虎鞭是雄虎生殖器。男歌手以此夸饰老虎之大,比喻自己唱山歌厉害,够夸张,也够搞笑。“男:妹你眼睛夹豆豉,真牙假牙分不出。这副牙齿几鬼好,随便拿去咬牛皮。”这也是夸张戏谑的搞笑。
歌手们唱山歌,以千方百计制造欢乐来讨喜听众为己任,犹如德国戏剧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所营造的间离、疏离、异化以及陌生化的效果那样,将山歌内容与生活现实拉开距离,将日常语境化为虚幻情境,把恒常事像推到哈哈镜前快意取乐。山歌健康、歌手成功的印证,就是带给了听众以欢乐。
欧洲文艺复兴时代重要学者和思想家爱拉斯谟(Desiderius Erasmus ,1466-1536)在他影响最为广泛的名著《疯狂颂》中说,“如果你把生活中的欢乐去掉,那么生活成了什么?它还配得上称作生活么?……如果没有欢乐,也就是说没有疯狂来调剂,生活中哪时哪刻不是悲哀的,烦闷的,不愉快的,无聊的,不可忍受的?”德国哲学家尼采干脆就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此说乡民们虽然都不曾有闻,但却心有灵犀一点通,实际上他们总是在积极用世,珍视当下每次山歌聚会,将之当做心灵自由起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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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4-04-10 05: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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