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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89年,大概就在汉武帝在位末期,那场巫蛊之祸发生两年多以后,汉武帝忽然下了一个很特殊的命令。
他任命了一个叫赵过的人,担任了一个叫搜粟都尉的官职。
在波澜壮阔的汉武帝时代,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和这些大事相比,汉武帝任命一个都尉,真的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当时大家也都觉得,这其实就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不值得史官去多写一笔。
不光当时的人是这么看,其实哪怕是放到后世,也是一样的。赵过这个名字,对于后世绝大多数人来说,基本上也都没听说过。在史书上,这个人的名字也只是一带而过。以至于直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详细生平,到底是怎样的。
但这并不妨碍,这个人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如果单从对后世的影响力来看,在整个汉武帝时代,赵过的综合影响力,绝对能稳居前十!即便是卫青这样的绝世名将,亦或者是司马迁这样的史家之父,单论影响力的话,其实也未必就一定能在这个赵过之上。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这个赵过,他是一个农学家。在农学领域,他搞出了很多一个代田法的东西。
同时,因为他是一个农学家,在当时的影响力,不如那些王侯将相,没能在史书上单独做传。所以后来,大家对这个人的了解,自然也就非常有限了。
有关赵过这个人,虽然后世了解的很少。但通过这个人,我们却可以直接了解中国古代农业发展的过程。如果我们仔细梳理一下,中国古代农耕技术的发展,我们就会发现,这个赵过对古代历史的发展,到底产生了多么恐怖的影响。
作为一个典型的农耕文明,中国古代从原始社会开始,就已经在农业这棵技能树上,疯狂加技能点了。根据目前的考古发现来看,大概在七八千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进入到了原始农业阶段。
所谓原始农业阶段,简单来说,其实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刀耕火种。
在原始农业阶段之前,我们的祖先,都是靠着摘果子以及打猎,来获取食物。后来,随着文明不断发展,祖先逐渐发现,把一些种子扔到地里,可以产生更多的食物。所以在这之后,我们的祖先就开始寻找肥沃的土地,然后在这种地方定居。
就这样,我们的祖先,逐渐进入到了原始农业阶段。
进入这个阶段之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既然要种地,那到底该怎么种呢?
这个问题,放在今天的话,估计大家会觉得很无厘头。种地不就是把种子放到土里,然后不断浇水施肥,秋天收获吗?但是这个道理,对于七八千年以前的人来说,真的很难理解。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祖先在不断的摸索当中,找到了最简单的种地方式。这个方式,就是刀耕火种。
所谓的刀耕火种,就是指先用石器做成石刀,然后用石刀把大的树木砍掉。在这之后,再在这块地上放一把火,把这块地里的灌木和杂草,都给烧干净。
经过这样简单的操作的之后,这块地方变得相对平整,而且积累了很厚的草木灰。接下来,就可以把种子扔到地里,慢慢等待收获了。
这种原始的耕种方式,从后世的角度来看,简直就像是笑话,真的完全就是靠天吃饭。但实际上,全世界所有的古代农耕文明,都是从刀耕火种开始的。这个方法说起来很容易,但在原始社会,其实非常困难。
首先,大家得先熟练掌握火。其次,原始部落的规模得足够大,而且需要传承足够长的时间。因为只有这样,部落才有足够的能力,去筛选合适的种子。
在刀耕火种的情况下,一亩地的产量上限,大概就是五十公斤左右。
而接下来,进入原始农业阶段之后,接下来超过两千年的时间里,我们的祖先开始攻克第二个难题。这个难题,就是到底要种什么。
今天如果我们种地,需要种子的时候,直接去当地的农资店就可以了。但是在几千年以前,老祖宗们想要种子,那可就太费劲了。为了找到合适的种子,老祖宗们必须得先尝试过各种能吃的东西。然后从这些能吃的东西里面,找到产量相对较高,有种植价值的作物。
这个工作,我们的祖先大概干了几千年的时间,才大致搞定。而在后来的历史发展过程当中,我们则是习惯于把这个工作,都归功于一个人的头上。
这个人,就是神农氏。
神农尝百草,为的就是找到最合适的种子。
而接下来,大概到了原始社会末期的时候,我们的祖先终于从一大堆的食物里面,挑出了几种最适合耕种的农作物。这几种作物,就是黄米、高粱、小麦、大豆以及麻子,也就是后来所说的五谷。
这里多说一句,五谷一般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有麻无稻,另一种是有稻无麻。这两种说法其实都对,但有麻无稻则是更对一些。
这其实是一个自然选择的道理。简单来说,中原文明发源于黄河中下游流域,后来融合了长江流域的文明。在黄河流域,因为气候原因,水稻比较少,所以黄河流域的五谷就不包括稻。而在长江流域,因为雨水比较充沛,可以种植水稻,但是麻类植物比较少,所以就有稻无麻。
反正不管哪种说法,总之,到了原始社会末期的时候,我们的祖先找到了五谷。然后,祖先们又开始对这些种子,进行自然选择。产量高的,就留下来的做种子。产量低的,就直接筛除掉。
这事其实非常重要。
因为经过筛选之后,五谷的种子,被人工选择之后,产量迅速提高。原本在刀耕火种的状态下,每亩地的产量就是五十公斤。但是确定五谷之后,每亩地的产量,却可以突破五十公斤。
随着亩产突破五十公斤,整个黄河中下游地区的耕地,可以养活的人数,已经可以轻松突破百万。而人数超过百万之后,原始社会就可以更进一步,开始出现最初的国家和政权。
就这样,夏朝出现了。
而从夏朝出现开始,接下来的一千年时间里,我们的祖先在种地这棵技能树上,继续狂加技能点。从夏朝到商朝再到西周,我们的祖先一边不断扩张,不断向周围寻找更多的耕地。另一边则是继续进行自然选择,不断筛选更加优质的种子,提高粮食的亩产量。
除此之外,进入青铜时代之后,大家还把青铜技术,应用到了耕种过程当中。不过,青铜的强度比较低,有时候还不如石器好使。所以,在冶铁技术成熟之前,石质以及木质的农具,还是处于主流地位。
到了这个阶段,中原文明已经彻底摆脱了刀耕火种的方式,开始进入奴隶制农业生产阶段。在这个阶段当中,祖先们不断筛选产量更高的种子,通过战争夺取更多的耕地。
同时,各种基本的农业种植技术,也被逐渐研究了出来。比如说在西周时期,大家就已经开始学会起垄了,而且还发明了耒耜和铲子这种工具。
除此之外,为了更好的种地,大家还开始研究自然规律。在这个过程当中,历法就被逐渐琢磨了出来。为了配合种地,早在夏商周时期,我们就确定一年应该是365.25天。而且,我们还搞出了二十四节气这种东西。
总之,祖先们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生产更多的粮食,更好的种地。
就这样,到了春秋时期,奴隶制农业生产阶段,发展到了巅峰。春秋时代的平均亩产量,已经可以稳居五十公斤以上了。特别肥沃的土地,遇上一个好年景,产量说不定都能接近上百公斤。
这个成绩,放眼当时整个世界,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而接下来,到了春秋战国交替的这段时间里,冶铁技术开始出现了。冶铁技术的出现,导致很多铁制农具,开始被应用到实际生产当中。
因为铁比较硬,强度也足够,所以铁制农具的出现,极大的降低的开荒的难度,同时提高了生产效率。如此一来,传统的奴隶制社会,就开始逐渐崩溃了。这个特点,后来倒逼春秋时代的那些诸侯国进行改革,战国时期就此开始。
然后,我们就逐渐从奴隶制社会,进入到了封建制社会阶段。
进入战国时期之后,因为铁制农具开始出现,再加上社会制度的改革,亩产量再次大幅提升。战国时期的平均亩产量,已经可以达到一百公斤左右,甚至是超过一百公斤了!
因为亩产量大规模提高,导致人口数量激增。而人口数量的激增,则是导致社会结构可以更加庞大和精密。这就为接下来秦朝统一天下,奠定了一个基础。
而接下来,经过整个战国时代的乱战之后,秦始皇最后统一了天下。
而到了秦朝之后,因为秦朝实在太短,在农业上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农业这种东西,想要取得进步,往往不是短时间内能见效的。就算是某一项单纯的技术,想要推广起来,都得以十年为单位计算。
当然,秦朝在农业方面,也不是完全没贡献。比如说,秦朝水利搞得就不错。著名的郑国渠和都江堰,就是秦国的功劳。另外,秦朝统一之后,还注意到土地轮耕的重要性。一块土地上,不同的年份,开始耕种不同的作物,以此来确保土地的营养。
而秦朝之后,就是汉朝了。
到了汉朝之后,汉朝初期的时候,国家休养生息,一切以恢复国力为根本。在这种状态下,全国上下,都开始琢磨怎么更好的种地,如何提高产量。
所以,也就是在汉朝前期的时候,铁制农具开始在中原地区,真正大范围普及。而且,牛作为一个生产工具,开始大范围投入到生产当中,开始帮助人们耕地。
再之后,就到了汉武帝时代了。
汉武帝时代的大背景,大家都比较熟悉。汉武帝登基之后,先是进行了一系列改革,然后就开始打匈奴。打完匈奴之后,汉朝休息了几年,之后又开始打周围其他的小国。比如说东越、西南夷以及西域。
打了一圈之后,汉朝获得了不少新地盘,同时也获得了更多的耕地。但同时,汉朝初期攒下来的家底,基本上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汉武帝在位后期的时候,又发生了一场巫蛊之祸。因为奸臣的陷害,汉武帝培养多年的太子,都被迫自杀了。因为国力消耗过于严重,地方上已经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农民起义。这个结果,更是让汉武帝开始反思。
所以,到了汉武帝在位最后几年的时候,汉武帝也不敢再对外发动战争,开始重新休养生息。所有大规模的活动,全部被汉武帝叫停。甚至就连移民戍边,开垦荒地这种事情,都必须先暂停下来。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赵过登场了。
赵过是一个农学家,早年经历不详。我们只知道,到了汉武帝在位末期的时候,他被汉武帝任命为搜粟都尉,开始负责解决粮食问题。
一个国家想要稳定,粮食是重中之重。如果粮食不够,老百姓吃不饱饭,甚至到了快饿死的地步,那就一定会造反。而当时的汉朝,经过常年的战争之后,粮食早就不够吃了。
恢复生产这件事,主要是汉武帝以及其他政府官员在做。而赵过的任务,就是想办法提高亩产量。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太难了!要知道,当时没有科学的选种机制,也没有大规模的机械化生产设备。之前几千年的时间里,人类也不过只是从亩产不到五十公斤,提升到了一百多公斤而已。
如今赵过想要凭借个人能力,再次大幅提升亩产量,这怎么可能呢?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赵过最后还是完成了。
当时赵过先是在皇宫里面,大规模搞试验田。当时赵过的思路比较简单,以当时的技术手段来说,想要通过改良种子,提升产量,这不太现实。所以,赵过就把主意,打到了种植技术上面。
在夏商时期,古人就已经发现,翻过之后的土地,土壤更加疏松。这样的土地,粮食产量更高。所以后来,大家才逐渐学会了翻地。后来在西周时期,大家又发现,通过起垄的手段,可以增加耕作层的厚度,而且还可以抗旱抗涝,好处极多。
所以,当时赵过就想改良这类种植技术。在走访了很多地方之后,再经过他的改良,‘代田法’就被发明出来了。
所谓代田法,其实并不复杂。简单来说,之前大家已经学会了起垄,通过这种方式增加产量。起垄之后,田地里就被分割成一道一道。这其中,高的地方叫做垄,低的地方叫做圳。
而赵过的办法,就是先把种子撒到低处的圳里面。因为圳更的位置比较低,所以更容易积水,更有利于种子发芽。
而等到种子发芽长出来之后,大家再把旁边垄上的土,一点一点培植到圳这边,高低互换。这样一来,原本是垄的地方,就变成了圳;而原来是圳的地方,就变成了垄。
对于农作物来说,这样做,既有利于初期种子发芽。因为种子如果埋的过深,很容易被憋死。同时,把垄上的土填过来之后,可以让农作物在土里的部分更深,有利于抗倒伏。
最重要的是,等到这一茬庄稼种完之后,土已经被填走变成垄的地方,就又可以进行耕种了。这样一来,垄和圳之间田地,就可以交换替代使用。
田地交互替代使用,这就是代田法。
代田法的好处,除了更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之外,也可以最大程度保存地力。因为同样一块地方,第二年是不种东西的,隔一年之后才会使用。经过一年的恢复之后,可以极大的恢复恢复地力。
琢磨出这个方法之后,接下来,赵过开始在皇宫里的试验田,进行实地种植。而种植之后的结果,则是更加令人欣喜。使用代田法种地,每亩地可以增产一斛粮食!
汉朝的一斛粮食,换算成今天的单位,大概就是50到60斤左右。
在实行代田法之前,从战国时代一直到汉朝,平均亩产量大概是两百斤左右。而赵过的这个办法,等于让汉朝的亩产量,一下子增加了四分之一!如果推行全国的话,就等于可以多养四分之一的人口!
多养四分之一的人口,就意味着汉朝接下来的公务人员,以及军队平时的军饷,都可以从这里面出了。所以,赵过的这个办法,等于是从根本上解决了汉朝当时的矛盾!
所以,代田法被发明出来以后,汉朝开始迅速推行全国。而这套方法推行之后,汉朝的粮食产量,瞬间增加了很多。
如果没有赵过的贡献,汉武帝末年,就算是休养生息,粮食一样还是不够。而接下来,等到汉武帝去世之后,汉朝说不定就要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了。
正是因为代田法的出现,极大缓和了汉朝的内部矛盾,让汉朝可以平稳过渡到接下来的昭宣之治时代。
不过,这还不是赵过最大的贡献。
赵过真正的贡献,其实是在于代田法的一个小弊端。对于粮食生产来说,代田法确实存在很大的优势。但同时,因为这种特殊的生产方式,用代田法种地,要比一般种地的方式,累太多太多了!
如果用以往的方式种地,大家只要把种子种下去之后,偶尔进行浇水除草,然后等着收获就可以了。但是在代田法的方式下,种子种下去之后,还得不断培土,最后把整个田地的垄和圳,彻底换一遍。这个劳动量,几乎等于是比原本增大了一倍!
劳动量增加一倍,收获却只增加四分之一。这种事情,很多人自然不太愿意去做。所以,代田法刚刚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推行起来极为困难。只有在一些汉朝官方军屯的地方,靠着军事命令,才能勉强执行下去。
所以接下来,汉朝政府也意识到,如果单纯让人去执行代田法,难度太大。而接下来,为了彻底推行代田法,汉朝开始大规模推行畜力。更准确一点来说,就是大规模使用牛来耕地!
而为了让牛更好的耕地,更方便的改垄为圳,汉朝又开始改进农具。在原有的基础上,汉朝搞出了犁这种东西。准确来说,应该是直辕犁。
而随着犁的出现,牛开始大规模的投入到生产活动当中,成了中原文明最重要的生产工具。所以,赵过的这个代田法,误打误撞把用牛耕地这件事,彻底推广了。
此后近两千年的封建历史上,中国古代的历代政府,都开始大规模立法保护耕牛。耕牛参与劳动,也让整个中原地区的耕地,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
从这个角度来说,赵过就真的是功德无量了。
而和赵过的贡献相比,和这块土地粮食整体增产四分之一相比,其他的事情,其实都是小事。宫里哪个妃子得宠,下面哪个王爷心怀不轨,朝中哪个大臣当了宰相……这些事情,和粮食问题相比,其实都小的不能再小了。
真正的历史,其实从来都不是王侯将相的历史,而是老百姓的历史。只不过和老百姓相比,那些王侯将相,他们的故事,或许更具有代表性而已。
当然,后来到了西汉之后,因为代田法实在太费劲,再加上后来战乱不断,世家大族又开始兼并土地。代田法这种东西,也就被逐渐废弃了。只有中原文明比较强大,人口数量比较多的时候,大家才会用这种方法耕地。
不过,这并不影响赵过的贡献。
从不会种地到刀耕火种,我们花了几千年的时间。从刀耕火种时期的亩产不足百斤,到奴隶制农业的亩产两百斤,我们花了将近两千年的时间,用了夏商周以及春秋四个时代。
而从亩产两百斤,到亩产两百五十斤,我们又花费了将近四百年的时间。从战国时代开始,一直到西汉时代,我们才勉强完成这个任务。
而接下来,从汉朝中期,一直到明朝,亩产量几乎都没有大规模的提升。因为从技术上来说,在这1500多年的历史上,农耕技术没有任何变化。而种子方面,也没有太多变化。
所以,明朝的亩产量,最高也就勉强只能达到三百斤而已。和汉朝相比,其实相差并不大。
直到明朝末期,随着土豆、玉米之类的作物引入中原,中原地区的亩产量,才再次提升。有些肥沃的土地,亩产量终于可以超过三百斤,甚至更多一点。但是一些贫瘠的地方,产量依然还是不够,依然还是只有两百斤的产量。
再后来,直到最近一百年,因为科学技术迅速进步,化肥和农药开始大规模使用。再加上我们很幸运的拥有了袁爷爷,搞出了超级水稻。所以现在,我们的超级水稻的平均亩产量,已经可以超过九百公斤了。
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这话真的是一点都没错。在中国历史上,每次粮食增产,我们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小小的一把粮食,背后隐藏的,可能是我们祖先数千年努力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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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照生成时间:2023-07-09 00: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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