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美术师的细思笃行

本文转自：劳动报

为《繁花》设计的弄堂口场景 ■ 娄忠国 供图

童孟侯

娄忠国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美术师，参与过《江姐》《暗算》《不是冤家不碰头》《金色的晚秋》《流亡大学》等电影的美术设计指导。三年前，他担任了《繁花》剧集的美术顾问，于是，他把他的一丝不苟带进了剧组。

演员演戏时要用到老式的钢精饭盒子，长方形，娄忠国把饭盒画了出来。正式开拍，演员用的饭盒子却是带柄的。娄忠国说不对不对，这是医院里装针头针筒用的盒子。剧组说我们没有，娄忠国说我家有，于是把自己家的钢精饭盒子贡献给了剧组。

上世纪九十年代公安派出所的门面是什么样子的？娄忠国特地到上海公安博物馆去考察。他设计《繁花》里派出所门口的牌子还是像现在这样长条的，白底黑字，但是上面有一盏红灯，那是一盏曾经叫老百姓安心的红灯，那也是一盏曾经叫不法分子胆颤心惊的红灯。

唐嫣在茶水间蒸邮票扒邮票那场戏里，那个冒着水汽的炉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娄忠国画出了当时家庭用的炮仗炉子。可是，剧组买不到那种早就过时的炮仗炉子，只能到上影厂借了一个烧水炉子代用，一般观众看不出来，也只能这样了，娄忠国现在还感到遗憾。

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影视设计师都必须细致入微地考察设计，追求真实，还原真实。

曾经有一部电影的美术师把戏中要用的自行车草草画了一下，他觉得自行车还用细细画？谁没见过自行车？道具师怎么会不熟悉自行车？结果，电影中出现了一辆捷安特自行车！就因为这辆“穿越”的车子坏了一锅汤，观众认为这部电影太假了，因为故事发生在1976年，而捷安特1992年才面世。

还有一部电影的美术师比较马虎，懒得把每件器物都画出设计图纸。结果，道具师用鱼圆代替了“仙丹”，把多肉植物当成“仙草”。观众一眼就看出来了，纷纷吐槽，嚷着要退票：这不是糊弄我们吗？

娄忠国参加过电影《游园惊梦》的拍摄，担当美术设计师，他精益求精，绝对是一根筋到底。

有一场戏是给老爷祝寿，除了30斤重的一对黄蜡烛，供桌上还要摆放一排糕团。寿桃、寿糕、定胜糕之类，这些很容易制作，唯有佛手糕设计不出来，因为谁都没见过。娄忠国和道具师特地赶到苏州黄天源请求帮忙。糕团师说：只要拿出样子来，我们就能做。那么，哪里有样子呢？接着到处打听，据说当年给老佛爷祝寿时用过佛手糕团。于是，娄忠国赶到北京故宫去找。故宫也没有，只有一本画册里面有江西景德镇做的瓷器佛手糕。娄忠国赶紧拍下佛手，拿着照片再赶到苏州黄天源。黄天源首席师傅说：只有我已经退休的师傅才会做。于是把老法师请出来，专门做出了糕团佛手。娄忠国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到拍摄现场。

为啥要这般顶真？做个泡沫塑料的“佛手”不就行了吗？不，老一辈的影视设计师、道具师就是这么“玩真的”，他们认为一个香炉、两个烛台、三个佛手糕团……都是有生命力的，都在为剧情讲故事，绝对不容草率。

后来，电影《游园惊梦》获得了金像奖，娄忠国获得了“最佳美术指导”的称号，可谓功夫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