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 | 刘震云：好的作品是看见人物的内心世界

新海南客户端、南海网 记者 刘丽萍/文 沙晓峰/图

“有时候，人的命运不是自己决定的，无声的洪流改变有声的世界，时代的洪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刘震云有着跨界身份，他是作家、学者，也是编剧。他的文字极少用形容词，语言诙谐幽默，充满着巧妙构思与哲学深意。

12月20日，第五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上，刘震云作为电影节大师班嘉宾，以“无声的洪流改变有声的世界”为主题，跟导演和观众分享自己的创作心得，他认为，“文学的底色是哲学，好的电影作品跟文学作品一样，是能看见人物的内心世界。”

12月20日，电影节大师班嘉宾刘震云以“无声的交流改变有声的世界”为主题，跟青年导演和观众分享心得。记者 沙晓峰摄

“我并不幽默，我们村谁都比我幽默！”

会议大厅，刘震云坐在舞台中央的沙发椅上，一件夹克衫、一双运动鞋，自在随性。旁边放着一个蓝色保温杯，偶尔倒出一瓶盖热茶，一边跟主持人互动，一边喝茶，有一种有条不紊的节奏，这种慢节奏仿佛老友相聚，静静地聊着人生和理想。

从前提起刘震云，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写出《一地鸡毛》《一句顶一万句》，拿过茅盾文学奖，被法国文化部授予“法兰西共和国文学与艺术骑士勋章”的严肃文学作家。但如今，看过慢综艺《向往的生活》的人，又给他冠了一个“头衔”——“被写作耽误的喜剧人”。

“从小谁都没有给我种下文学的种子。我是一个村里的孩子，我们村给我种过玉米的种子、小麦的种子、棉花的种子，我最不应该从事的行业就是文学，因为文字在我们家原来是一片荒漠。”刘震云说话语速也慢，偶尔冒出几句俏皮话，总会逗得全场哈哈大笑。

12月20日，刘震云作为电影节大师班嘉宾，以“无声的交流改变有声的世界”为主题，跟青年导演和观众分享心得。记者 沙晓峰摄

刘震云的幽默透着智慧，但他本人似乎并不认同这顶“帽子”。

他说，“我现在走到世界各地，看过我书的都说我是一个幽默的人，其实这是错误的。你们没有去过我们村，我们村谁都比我幽默，道理的幽默一定比故事的幽默要高级，故事的幽默比情节的幽默要高级。”

刘震云生于河南延津，一片给予他写作灵感的土地。他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还有更早的《温故一九四二》《故乡天下黄花》等，写的都是延津。刘震云熟悉乡村里的每个人，熟悉他们的笑声与哭声，也熟悉他们皱纹里的尘土。他能生动地模仿出当泥瓦匠的表哥抽烟的样子，也能回忆起儿时在玉米地里自制烧烤所用的原材料。

或许这就是作家的本能，正如他的作品一样，没有针锋相对的凌厉矛盾，更多的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和带着疼痛的幽默，有交流、有温度、有思想。

“使人进步的不是取得什么，是留下了多大的遗憾和缺陷”

刘震云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波幸运儿，凭借不放弃学习的坚定意志，顺利被北京大学文学院录取。

“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其实数学特别好，本来应该成为一个数学家，现在应该在普林斯顿大学带博士生。有时候人的命运不是自己决定的，无声的洪流改变有声的世界，时代的洪流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每一个恰到好处的幽默，总能让场子热起来，还能颇有高度的收尾。刘震云一言一行都饱含幽默、智慧，正因为这些幽默和智慧，听他说话，很容易产生一种戏谑和调侃的氛围。

12月20日，电影节大师班嘉宾刘震云以“无声的交流改变有声的世界”为主题，跟青年导演和观众分享心得。记者 沙晓峰摄

“我不是大师，因为世界不存在大师，自称大师的人一定很无知，靠架子支撑自己，内心得多么虚荣，我最喜欢的是质朴。”刘震云说话虽慢，但很犀利。

“电影编剧和作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电影要求节奏快，但这个快对于小说来讲是致命的弊端。还有，电影对于故事性的要求，有时候比小说要严谨，电影的规律性也比小说更严格，当然有时候小说里的微妙在电影中是无法体现的。”刘震云也相信，好电影需要好演员，好演员之间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产生的默契和拉丝，是万千文字无法描写出来的。

这些年总会被问“你觉得你哪部作品写的比较好？”刘震云在台上进行了回应。

他说，“哪部作品都写得不好，我这不是谦虚的回答。”他的理由是，写作的时候拼尽全力写好，可好多年再回顾，还是会发现写得不好的地方，总会有遗憾，“使人进步的并不是你取得了什么，而是你留下多大的遗憾和缺陷，这才能促使下一部作品写得更好。”

12月20日，刘震云以“无声的交流改变有声的世界”为主题，跟青年导演和观众分享心得。记者 沙晓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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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AI写小说还是值得思量”

当前，在人工智能的快速引领下，“无人时代”这个标签彻底火了一把。活动现场，关于人工智能是否会对文学创作有影响，也进行了一番热烈讨论。

刘震云不假思索地说，“AI很有意思，能够取代人类许多技术性甚至一些思考性的工作，但它是根据过去知识和信息的搜集进行加工，而文学作品恰恰是要放弃过去，创造一个新东西、新认知，所以AI下国际象棋没有问题，让AI写小说还值得思量。”

12月20日，刘震云以“无声的交流改变有声的世界”为主题，跟青年导演和观众分享心得。记者 沙晓峰摄

谈到文学和电影的区别，刘震云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说电影、生活、文学是一种量子纠缠的关系，生活是艺术的树根与枝干，一开始写东西、拍电影的时候，你觉得有话要说，想要告诉大家什么，但是随着写作和拍摄的深入，你会发现自己说什么其实是不重要的，作品里的人物说什么特别重要，“好的电影其实是看不见导演、看不见摄影机，也看不见演员，看到的是作品中的人物，还有人物内心的世界。”

很多人说，刘震云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善于洞察生活，从中打捞写作养料，用智慧和思考，把日常的凡人小事上升到哲学高度，再用幽默这一黏合剂，把哲学和文学巧妙地融合在一起。通过这次大师班见面，很多观众相信“刘震云的幽默，不止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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