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瀚为官秘诀两面观

本文转自：镇江日报

□ 滴石水

项锦山是明朝嘉靖年间的一名举人，候缺多年后被任命为青阳典史，即青阳知县属下掌管缉捕、监狱的佐杂官。就任前，项锦山特地拜访好友李一瀚，讨教为官秘诀。

李一瀚何许人？他是嘉靖十七年（1538年）的进士，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直接为皇帝监察百官。为官三十年，在朝野负有盛名，史书称赞他“廉洁之操一尘不缁”，死后“囊无长物”，“室庐田产无所增益，妻子婢仆身无美衣”，被誉为“铁面冰心”，曾有大臣称之为“天下第一流人物”。

《送项锦山捧檄荣养序》中说，李一瀚问项锦山：“你出仕为官，到底是为了俸禄呢还是为了奉养老母？”项锦山实话实说：老母26岁就守寡，如今已经68岁了，自己就盼着吏部尽快给自己一个职位，能有“升斗之禄”奉养老母。李一瀚说：这就对了！为奉养母亲而去当官，那么官职高低，俸禄厚薄，都可以不计较，这与一心只为利益去为官，完全是两回事。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母亲，你就不会这么着急谋求官职，但你要记住，没有官职，就没有俸禄；没有俸禄，你就不能奉养母亲。你抱着这样的信念上任，就会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能想到母亲，就能够兢兢业业做事，战战兢兢自律，这就是保全禄位、安身立命的方法啊！今后你如果收到一毫不义之财，产生一念不忠之心，就会立刻警觉，担心会毁了自己的禄位，而失去了禄位，自己就无法奉养母亲了。这样，你还会去谋取不义之财，产生不忠之念吗？这就是为官的秘诀啊！”

品读李一瀚的这个秘诀，感到语言平实，有些道理。后人有不少文章称赞李一瀚的这个为官秘诀。一个人身在仕途，汲汲奔走，谋求官位，目的就是为了谋取一份俸禄来荣养老母，“职无虚设，禄岂妄干”（《乐安李氏家训》言），没有官位，就没有俸禄；有了官禄，才能养母，小心翼翼，谨慎尽职，千万不要贪图不义之财而失掉官位，失掉奉养老母的官禄，格局似乎不高，但律己确有作用。再推而广之说，一个人，心中常怀奉养之心，从自己的父母子孙开始，把这份奉养之心扩展到自己管辖的一方百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就会成为一个克己尽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好官吗？

不过，这真能成为贤臣良吏的为官秘诀吗？我突然想到了汉初被刘邦封为平原君的著名清流朱建。《史记》说朱建“行不苟合，义不取容”，为人有操守，做事有底线，刻廉刚直，为朝野仰止。可是，也是为了给老母尽孝，玷污了名节，被后人唾骂。事情发生在朱建母亲去世时。因为朱建廉洁守正，刚直不阿，家徒四壁，无钱葬母，一筹莫展。正当朱建愁肠百结之时，吕后男宠、无耻之臣、辟阳侯审食其在别人的撮合下，以赙仪之名（给丧者家属赠送礼金）给朱建馈赠百金。审食其多次想攀结朱建，都被拒绝。这次朱建为了尽孝老母，无奈之下收了此金，给母亲风风光光地办了丧事，而朱建的清名为此尽毁。不仅如此，后来汉惠帝刘盈即位，知道审食其与母后不清，污秽后宫，羞愤难当，抓捕审食其，准备问斩。朱建为那百金之情，出面周旋，审食其因而免于一死。到汉文帝时，审食其终因罪恶深重被杀。文帝因朱建与审食其拉扯不清，派吏抓捕。朱建不堪其辱，官吏刚踏进门，就自杀了。

都是为了母亲，李一瀚的为官秘诀在项锦山和朱建等各类人身上起的作用，就很难效果一致了。可以肯定地说，这个秘诀在“项锦山们”身上是会起到积极作用的，因为奉养母亲这个直接原因，会促使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处处谨慎，步步小心，做一个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好官。然而，又可以肯定地说，这个秘诀在“朱建们”身上是起不了作用的，也是因为母亲这个直接原因，子荣母贵，他们感觉到自己身处高位，克勤克俭，廉洁刚直是正确的，但母亲活着应该过得胜过天下的母亲，母亲死了也应该比天下母亲风光，这不正是朱建毁掉名节、牺牲性命的直接原因吗？

由此看来，成为贤臣良吏的秘诀，不在为母亲如何如何，根本的一点在于自己的内心是否有道德和法律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