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历史上第一个既没有以世子身份，也没有郡王身份的皇子

前言：洪熙元年（公元1426年）七月，继位不久的明宣宗朱瞻基告诉礼部官员，让他们给各地亲王准备一份大礼包，目的是展现一下皇帝对宗室的“亲亲之谊”。最终礼部给出的赏赐标准如下：

白金三百两、文绮十表里、锦三疋、纱罗各十疋、兠罗锦三疋、西洋布五疋、钞二万贯。

这里的文绮、锦、纱罗等等都是华丽昂贵的丝织物。所谓的白金，就是指白银，三百两银子大约可以购买六百石米。钞两万贯里的钞，指的是大明宝钞。洪武年间一贯宝钞相当于一两银子，二万贯可以购买四万石米。但是到了宣宗朝的时候，大明宝钞已经大幅度贬值，差不多一百贯宝钞相当于一两银子，二万贯只能购买四百石米。

大明宝钞

换句话说，这次朝廷的赏赐，除去丝绸制品不算，白金和宝钞加起来大概这和一千石米。这对于众多岁禄一万石的亲王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对于封国兰县（今甘肃兰州）的肃王朱赡焰来说，却已经相当于其一整年的岁禄。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肃王家族在宣德年间的故事。

宣德年间肃藩二三事

肃藩的首封亲王是太祖朱元璋第十四子朱楧，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正月奉旨之国。却因为肃府护卫官军尚未完成集结，只能先暂时驻扎于平凉，直到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六月才正式之国甘州（今甘肃张掖）。

朱楧极为精明强干，到甘州之后，不过短短数年时间便已经威震西藩。建文年间面对朝廷凶狠的削藩方式，为求自保的肃王请求内迁兰县，大明王朝就此失去在西北一线的进取姿态。

朱棣剧照

燕王朱棣在靖难成功之后，并没有放松对肃王的警惕心。特别是得知别失八里、哈密乃至必力工瓦国师仍在向朱楧进献方物之后，更是赐敕书对其进行劝谕，并以收捕王府长史作为警告。

《春秋》人臣无外交，近别失八里、哈密进马及布，王皆受之。长史不能辅导规正，悉械送京师。—《明太宗实录卷七十七》

大龄晚婚的嗣封肃王

永乐十七年（公元1419年）朱楧去世之后，朱棣为弟弟辍视朝三日，赐谥曰庄。谥法“履正志和”曰庄，即夸赞一个人恪守正道又温润如玉，是一个美谥。但是直到朱棣驾崩，都没有让朱楧唯一的庶子朱赡焰来袭封肃王。朱老四的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仁宗朱高炽继位后大封宗室，19岁的朱赡焰也在永乐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十月袭封肃王，也让成为大明王朝历史上第一个既没有以世子身份，也没有以郡王身份袭爵的亲王。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肃王朱赡焰向朝廷上奏，表示自己大婚在即，但府中缺少使女，想从兰县军民之家选取。

兰州肃王府承运殿旧址

从辈分上来算，21岁的肃王朱赡焰比28岁的宣宗朱瞻基还要高一辈，这里务必不要将他们的名字混淆。肃王府的字辈是“赡禄贡真弼，缙绅识烈忠，曦晖跻富运，凯谏处恒隆”，赡字辈是太祖朱元璋的孙辈。燕王府的字辈是“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瞻字辈是太祖朱元璋的曾孙辈。

然而朱瞻基延续了其祖父对于肃藩的警惕之心，毕竟当年肃王府只上交了甘州左护卫，现在手中还有两护卫的雄厚实力。对于堂叔的这个请求，宣宗一口回绝，专程让太监从宫中送人过去。这些人是不是担负着监视和告密的职责呢？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辛亥，肃王赡焰奏婚期在迩，欲于本处军民之家选取妇女，以给使令。上不许，遣中使送妇女二十五人与之。—《明宣宗实录卷二十二》

十一月二十五日，朝廷遣忻城伯赵荣和北京行部左侍郎金庠为正、副使，持节册东城兵马指挥陈瑄之女陈氏为肃王妃。自从14岁的时候父王去世，好容易熬到堂兄朱高炽即位，才在19岁的时候袭封肃王，又在21岁的“高龄”才成婚，朱赡焰这一路走来委实辛苦。

纳粟中盐案

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十月，肃府伴读刘准上言，对当时盐商与官吏勾结，盘剥戍边将士月粮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抨击。伴读是肃王身边最亲近之人，他的意见，自然可以视作朱赡焰本人的意见。

黄河兰州段

当时由于肃王府内迁至兰县，使得明朝对于兰县迤西区域的控制力大幅下降，很多地方只有军卫镇守城池，没有州县管属人民。对于数量庞大的卫所军，无法通过单一的军屯来解决粮食供应。只能依靠客商“纳粟中盐”，通过用粟米来换盐的方式解决军粮短缺难题。

结果兰县的官吏趁机和客商互相勾结，在刘准的口中就是：“上仓之粟，糠秕半之”。也就是说客商只花了五斗米就换来了价值一石米的盐（一石等于十斗），其中的差价肥了贪官和奸商，却苦了为国戍边的将士。

守边之士荷戈执戟，眠霜卧雪，辛苦万端，所得月粮不及其半。致使妻子啼饥号寒，何以坚其守戍之志？乞令巡按监察御史与按察司严加禁约。所输务皆精米，庶几边储可实，军食充足。—《明宣宗实录卷五十九》

当年朱楧率领甘州三护卫巡边的时候威风无比，可谓是肃王一出，群贼辟易。而现在不但龟缩在兰县不出，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奸商和污吏从戍边军士口中盘剥他们本就不多的月粮，如何不让嗣封肃王朱赡焰感到痛心疾首。

明宣宗朱瞻基剧照

宣宗对于肃王府的意见非常重视，专门指示陕西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及巡按御史进行联合执行，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同时严禁再犯。

肃王府护卫

自宣宗在宣德元年（公元1426年）剿灭汉王，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废黜晋王之后，各地拥有三护卫的亲藩人人自危。于是秦藩在宣德四年（公元1429年）十二月，楚藩在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十一月，蜀藩在宣德六年（公元1431年）六月都已经上交护卫，而肃王朱赡焰则在宣德七年（公元1432年）七月最后一个自请上交护卫。

壬申，肃王赡焰奏：“甘州中、右二护卫官军皆闲逸无差遣。欲止留一卫，请以一卫归朝廷助备边。”—《明宣宗实录卷九十三》

宣宗对朱赡焰此举很满意，他留下甘州中护卫随侍肃王，另外让都督佥事王彧和副都御史贾谅负责将右护卫官军仍调往甘州，补充甘州前卫和甘州后卫的缺额人数。王彧可是老熟人了，之前蜀王府护卫的调动重任就是由他完成。

黄河镇远浮桥旧址

随着甘州护卫的裁撤，宣宗终于完成了其祖父朱棣都没能实现的削藩心愿。至此，王府三护卫成为一个历史名称，大明王朝再无戍边亲王。

肃王府岁禄

朱楧就藩甘州之时，肃府的岁禄是五百石。仁宗即位后推恩宗室，将朱赡焰的岁禄增加到了一千石。然而有句话叫人比人气死人，当年代王、肃王、辽王、庆王、宁王都是五百石，说出来也不丢人。

但是这些年来小兄弟们的岁禄都有了大幅增长，代王、辽王有二千石，庆王和宁王更是达到了一万石，这让肃王稳稳保持大明最穷亲王头衔的同时，心底下自然是意难平。借着本次上交护卫的东风，朱赡焰也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哪怕和代王、辽王一样是二千石也行啊。没想到宣宗兜头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还对肃王府官员进行了严厉地呵责。

敕肃府长史、纪善等官曰：“洪武、永乐中肃府岁给禄米五百石，肃庄王于祖训所载岂不知之？而不言少者，盖以地里辽远，运输难艰，知朝廷斟酌得宜也。我皇考仁宗皇帝即位，推恩亲亲，复增米五百石，共一千石，比旧加倍。今王又欲增禄，是不知民力之难也。朕即位以来，一切事悉遵旧规，岂敢纤毫有所改作？尔等职在辅导于王，之前亦尝言及此乎？王之斯言，盖亦尔等之言，尔等之心，其审思之。”—《明宣宗实录卷九十六》

明宣宗朱瞻基剧照

什么叫抛开剂量讲毒性，朱瞻基这就是。在宣宗的眼中，我皇考已经给你增加了一倍的岁禄，怎么还不满足？可问题是肃王的起点低啊！五百石翻一番，也只不过一千石。要知道《皇明祖训》中写得明明白白，就连首封郡王的岁禄都有二千石，你这一千石是不是太欺负人了？要说运输艰难，宁夏的庆王府不远吗？为什么他家可以一万石呢？要我说朱赡焰应该先提加薪，满足条件以后再上交护卫，这位肃王殿下还是过于实诚。

先是上谓户部尚书郁新等曰：“朕今子孙众盛，原定亲王岁用禄米各五万石。今天下官吏军士亦多，俸给弥广。其斟酌古制，量减各王岁给，以资军国之用。”至是户部议更定亲王岁给禄米万石，郡王二千石。—《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四十二》

结语：其实对于肃藩来说，护卫也好，岁禄也罢，都是身外事，困扰他们最大的难题是子嗣。肃庄王朱楧只有一子一女，即朱赡焰和崇信郡主。而朱赡焰直到宣德三年（公元1428年）才有了庶长子朱禄埤，这也是他唯一的子嗣。

别家王府都已经开枝散叶，唯有肃藩一线单传，连个世系图都不需要做，因为就一根线。估摸着宣宗也是看肃藩子嗣单薄，这才容忍朱赡焰直到宣德七年才提出上交护卫。然而到了明英宗正统年间，朱赡焰这位实诚的亲王还有件极有风骨的举动，我们留待正统年间的大明亲王合集中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