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红树林遭砍伐，国家公园被侵占种咖啡，中央环保督察通报

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里冒出大面积的私人咖啡园，被违法侵占的林地达258.6亩；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内建成公园篮球场、喷泉广场、停车场等，保护区被侵占109亩保护地……

近日，中央第三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以下简称督察组）进驻海南省，迄今为止已公开曝光了两起典型案例。12月8日，督察组通报称，发现海南一旅游投资公司在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内毁林种植咖啡等经济作物，258.6亩林地被违法侵占。而当地执法部门一面向该企业下发禁令，一面又称企业的行为不违法，导致问题至今未解决。

中央第三生态环保督察组12月1日还通报了一起红树林保护不力，非法占用红树林保护区、破坏损毁红树林等的典型案例。值得注意的是，6年内，海南红树林因保护整改不力曾被三次通报。

11月27日，督察组现场督察使用无人机拍摄，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258.6亩公益林地被违法开垦。

海南国家公园出现私人咖啡种植地，曾被省环保督察点名

2020年10月起施行的《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条例（试行）》第三十六条规定明确，禁止在海南国家公园范围内从事砍伐、开垦等活动。

但在这一轮督察中发现，五指山花舞人间旅游投资有限公司自2021年起，在海南国家公园内违法开垦258.6亩公益林地种植咖啡等经济作物。据介绍，现场种植的咖啡属于灌木种，本身就形成不了树林，改变了二级保护林地和国家公益林的原始属性。

此前媒体也报道称，咖啡不能在林地种植，这是因为园地和林地的属性并不相同，使用土地的单位和个人必须严格按照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确定的用途使用土地，根据中国国家标准的《土地利用现状分类》，种植咖啡等经济作物的地块属于园地。

这并非首次发现的新问题，早在2021年6月30日，海南国家公园管理局五指山分局将该违法问题函告五指山市综合行政执法局。

但察时局注意到，五指山分局出示的两份文书可以说是自相矛盾。收到举报后，五指山市综合行政执法局前往现场调查，并依据《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条例（试行）》第三十六条规定，于7月22日向该企业下发《责令停止违法（章）行为通知书》。

但就在同一天，五指山市综合行政执法局回复海南国家公园管理局五指山分局却又称企业的行为不违法。这次其依据的是《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条例（试行）》第三十九条“原住居民在不扩大现有建设用地和耕地规模前提下，可以修缮生产生活设施，从事生活必需的少量种植、放牧、捕捞、养殖、采药等活动”。而事实上，租赁土地的花舞人间公司并不属于“原住居民”。

此后，该企业一直未停止违法行为，五指山市综合行政执法局也未依法采取强制措施制止。

2022年5月，海南省级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再次指出该问题，并针对此问题制定了整改措施。在五指山市委、市政府2023年2月公开的海南省第三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督察报告整改方案中显示，针对省级督察指出的毁林种植咖啡问题，五指山市只是停留在“压实市、乡镇、村三级林长落实森林资源保护主体责任”“开展五指山市2022年打击毁林专项行动”“建立‘林长+公安局长+检察长’协作配合机制”等宏观措施，针对毁林种植咖啡问题如何具体整改并未提及。

虽有整改方案，但违法行为还是未停止，并持续至此次再被中央环保督察通报。督察组表示，“出现这种情况，根源在于海南国家公园主管部门和地方政府在权责管理划分上边界不清、职责不明、体制不顺，尚未形成保护合力。”

11月23日，督察组现场督察使用无人机拍摄，临高县彩桥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内900余株红树林枯死。

海南红树林遭破坏六年内被3次通报，仍整改不力

在上次中央环保督察组通报的海南省典型案例中还提到了“一些地方红树林保护不力、侵占破坏问题仍然多发”的问题。

海口市东寨港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国际重要湿地，也是迄今为止我国红树林中连片面积最大、树种最多、林分质量最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但督察组却发现，该保护区管理松散，保护区内违规养殖等问题长期存在。国家有关部门2012年即明确了东寨港红树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四至界限，但东寨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长期不按照批复边界对保护区进行管理。

督察还发现，保护区的缓冲区、实验区仍违法存在约560亩养殖塘、7个渔船临时停靠点，上百艘渔船随意进出，拖网、地笼随处可见。临高县彩桥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内有约400亩养殖塘，地方以“历史遗留问题”为由长期漠视此问题，未制定整治方案，未开展清退还湿工作。

此外，三亚河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内建成金鸡岭桥头公园篮球场、喷泉广场、停车场等，侵占保护区约109亩。2020年，三亚亚龙湾青梅港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内未经批准建成两层建筑物，侵占实验区约5.6亩。

督察还发现，临高县彩桥红树林自然保护区内900余株红树林，2019年以来陆续枯死，但保护区管理部门未开展相关巡查，也未及时发现问题并采取拯救恢复措施。

“红树林保护”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中央生态环保督察通报。前两轮中央生态环保督察都曾点出海南有关红树林保护的问题。

2017年，第一轮中央环境保护督察通报海南省违规填海造地、破坏红树林。2019年7月14日至8月14日，中央第三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对海南省开展了第二轮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并于2020年5月9日向海南省反馈称，澄迈县盈滨半岛滨乐港湾度假区在第一轮督察进驻结束后“顶风而上”，违法抽取海砂围海造地，大面积填埋红树林，并造成项目附近残存的1960株红树枯死。

据此前媒体报道称，督察组人员表示，与前两轮不同，第三轮督察从督察整改的视角关注问题，直指海南文昌督察整改不力，红树林生态环境恶化的问题。

2018年海南省督察整改方案提出，2020年底前完成位于文昌市的清澜红树林省级自然保护区内养殖塘清退和还林还湿工作。督察发现，2018年以来，文昌市虽陆续清拆了该保护区内部分养殖塘，但仍有一些养殖塘清退方案直到2020年才制定，且清退工作推进缓慢，核心区、缓冲区内多处生产用房仍在使用。

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组在地方还发现，该保护区缓冲区内长约1.5公里的海岸带上，大量养殖塘取排水设施遍布海滩、破坏岸线，海滩被严重扰动侵蚀，沟壑密布，触目惊心。养殖塘取排水管道大量穿越保护区核心区，违法侵占核心区问题突出。缓冲区设有养殖塘排污口，养殖尾水直接排入红树林。此外，文昌市红树林八门湾片区海水水质从2020年的二类恶化至2021年的劣四类，并一直没有改善，严重威胁该区域红树林生境。

海南红树林为何屡改不成？督查组表示，海南省有关部门和部分市县对红树林保护重视不够，保护不力。东寨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思想认识有偏差，保护区监督管理不到位。文昌市对清澜红树林省级自然保护区督察整改任务推进缓慢，保护区内生态环境问题突出。三亚市、儋州市、临高县有关部门监管不力，对红树林破坏问题未及时查处。

11月21日，中央第三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进驻动员会在海口召开，督察组组长宋秀岩就做好督察工作作了讲话。

驻海南督察组成员有丰富环保督察经验，中央层面曾多次强调“该曝光的曝光”

进驻海南省的中央第三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以下简称督察组）组长为第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社会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宋秀岩，副组长为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常委、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委员、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张雪樵。

值得一提的是，第三组组长宋秀岩、副组长张雪樵此前曾多次参加中央环保督察，具有环保督察经验。

11月21日，督察进驻动员会在海口召开时，督察组组长宋秀岩也就做好督察工作作了讲话。宋秀岩强调，督察将重点关注党中央、国务院关于生态文明建设重大决策部署落实情况；加快发展方式绿色转型、推动高质量发展情况，坚决遏制“两高一低”项目盲目上马和淘汰落后产能情况；区域重大战略实施中的突出生态环境问题；重大生态破坏、环境污染、生态环境风险及处理情况；环境基础设施建设和运行情况；此前督察发现问题整改情况；人民群众反映突出的生态环境问题；生态环境保护“党政同责”“一岗双责”落实情况等。

宋秀岩还就做好督察配合，边督边改，信息公开，精准科学依法督察等工作提出了要求，并就督察组全体成员严格执行纪律要求，接受被督察地方和社会监督作了表态。

察时局注意到，中央层面高度重视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工作，多次要求坚持严的基调，该查处的查处，该曝光的曝光，该整改的整改，该问责的问责。

生态环境部官微也强调第三轮第一批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深入一线、深入现场，查实了一批突出生态环境问题，核实了一批不作为、慢作为，不担当、不碰硬，甚至敷衍应对、弄虚作假等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为发挥警示作用，切实推动问题整改，对典型案例进行集中公开通报。

此前，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还曾致函被督察对象。文件强调，对于督察组受理转办的群众信访举报问题，要认真核实、坚决整改，切实解决群众反映突出的生态环境问题。

中央第三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督察进驻期间（2023年11月21日—12月21日）也公布了专门值班电话：0898-65252051，与专门邮政信箱：海南省海口市A145号邮政信箱。据介绍，督察组受理举报电话时间为每天8:00—20:00。根据党中央、国务院要求和督察组职责，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主要受理海南省生态环境保护方面的来信来电信访举报，其他不属于受理范围的信访举报问题，将按规定交由被督察地方处理。

采写：南都记者 王玮 发自北京

图据生态环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