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亲故事：县城体制内相亲，是一场物竞天择的角逐

01

2017年的冬天，好像是一个长得不能再长的冬天。

遭遇冷暴力的我，选择结束了那段感情，分手后，我常常一个人下班了就去单位附近的大学上自习，上到很晚才回住的地方，企图用忙碌来掩饰那段时间的黯然神伤。

但我知道，尽管我一直在逃避，但脑子里始终有那个人的影子。

一个人的记忆不可能那么快就消除掉，除非，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过感情。不过，好在人的忍耐力也是无限的，虽然痛苦，但是，我竟然过得也还不错。

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我升职了。

职业上的成就感，会抵消一部分爱情的失意。

02

升职后，我工资涨了很大一部分，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发现，人的心境变化，确实需要一定现实基础，虽然可能相比别人动辄好几万的高工资，依然有很大差距，但我明显感觉到，我有了底气。

年底的时候，父亲看我没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了一个老家的男孩子，我们加了微信。

男生第一句话是：听说你在太原打工？

我对打工这两个字有着敏感的厌恶，想象着手机对面居高临下的问话，我回复了嗯。

男生说，他在银行上班。

我依然回复了，嗯，挺好的。此后不了了之。两个“嗯”终结了那次谈话，过了大概两天后，我发现那个男生删除了我。

当我看到那个男生的朋友圈两条短线被一个点隔着，我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内心毫无波澜。

03

马上过年了，那一年我从陈旧破烂的城中村搬出来，为避免伤心回忆的同时，听别人说，搬小区楼里有助于转运，好找对象。

嗯，劝我的女孩子，在搬离城中村半年后，果然找到了对象，并且很快就结了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提升运气，我也搬家了。

搬到了离单位很近的一个小区，几乎跟单位上下楼。

过年前，第一次在居民楼居住，我还很认真地贴了春联，买了福字，大年三十那天，早晨不到六点就开始捣鼓，期盼着，在新家能有个好运气。

回老家过年，家里倒没有催婚，过了一个祥和的中国年，但村里过年，谁家的女子今年还没嫁出去，还在娘家过年，可能初一就成了村里议论的话题。

我虽然属于过年才回去，但大年初一串门，还是容易被发现啊。

无奈。

04

嗨，管他呢，过年么，且吃且喝且享受吧，假期结束指不定回去上班又要经历啥，虽然顶着被议论的风险，我还是把年过得挺好。

大年初二的下午，我在去了奶奶家后回来时，忽然发现我们家大门口，停了一辆红色的小汽车，我赶紧回家，看见炕沿上坐着一个男生，见到我，就叫我的名字。

我完全不认识啊，搜索记忆库里也没有这个人，还开着这样一个红色的骚燥的车，难不成，是来相亲的？

我们农村原来的风俗就是，男方会被媒人带着，直接来女方家，我吓得一激灵，当时的我，完全不修边幅啊。

就在我尴尬地不知道该梳个头发还是先换个衣服时，母亲说话了，说那是我初中同学。

啊，初中同学，为啥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且不管他吧，那个红色的车还是太显眼了些，没想到我也沦落到跟旧时代村里女孩子一样，需要被相亲的地步。

哎。

05

就在我想入非非之际，男生站起来介绍，他是某某学校多少班，确实跟我初中一个学校，但不是同班，我就说么，一个班我不可能完全忘记，但初中时学校也不算大，而且初中学校都是十里八乡来上学的，可能他认识倒是也不足为奇。

经男生仔细一介绍，哪个班叫什么班主任是谁，我好像也想起来一点，同学么同学，反正也不是要确认什么关系，他说是就是喽。

不过我妈说，他爸妈跟我爸妈也认识，这相当于知根知底啊。

男生说，让我去他家串门，还有我们其他初中同学，就是同学聚会。

我们两个地方离得也不远，在我妈的督促下，我就去了，好歹也洗了脸。

一路上，我坐在红色的车里，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初中的记忆吧，我们一聊起来都记不清了，可能还得现编。

于是，一路聊我的工作。

他在打探和了解我，但好在我工作自我感觉也挺好，那时候我已从体制离职，虽然不如公务员体面吧，但挣得也还行，至少我是满足的。

所以，他问啥我答啥，还挺顺溜，像是个谈话节目一样。

06

去了他家，果然还有他好几个同学，他介绍都是初中同学，但我感觉我初中失忆了一样，我认不出来一个人。

但反正同学关系么，就有再多也无所谓。

吃饭，她妈妈做的都是我们那边的美食，吃起来就很对胃口，听一群男生在那聊天，我在那里吃东西。

还挺好吃的。

听他们吹牛完，我也吃得差不多，我们就去了隔壁房间，听说是给那个男生准备的婚房，一尘不染，烧着壁炉，暖洋洋的。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瓜子，电视上播放着看过很多次的《少年包青天》，几个男生还在聊天吹牛，不经意间，我听到其中一个同学，问来我家的那个同学，说你对象正月来不来你家？

气氛一瞬间像是凝固了一样，包青天都不断案了呀，感觉都在打算听那个男生说下文。

我跟包青天大眼瞪小眼，耳朵却凝神听着。

那个男生一路上的询问，以及到我家的暧昧气息，差点让我以为，他是来相亲的。

幸亏我没有放在心上，幸亏我只顾埋头吃饭，要不然，尴尬的绝对是我。

后来，我听那个同学，在尴尬几分钟后，说还没定呢。

幸亏我没自作多情。

07

看完那集包青天后，男生送我回家，冬天的天黑得特别早，那个时候夜幕低垂，月亮别致地挂在天上，有繁星满天。

我记得我出来等他发动车子的时候，我还抬头看了看天，并觉得那天的天空很美。

一点也没有因为，他跟别的女生怎么样而生气，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搞笑，为我自己的自作多情，也为男生的自作聪明。

男生发动车子，我自动坐到后排，他看到了我的异样，解释说，他前段时间相亲了一个女生，对方也没有答应他，先相处着。

我应和着，说挺好挺好。

返程的路上，他再没问我那些职业啊之类的问题，只是，开始建议我考一考公务员，说回老家县城没有好工作。

他怎么默认我就会回老家呢？

08

那天之后，他还是不咸不淡地以同学的名义跟我聊天，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母亲说，让我认真一点，说男生是公务员，两家离得也近，将来要干啥，也能帮忙，办事也方便。

我知道她说的，办事方便是什么意思，小县城，有个政府单位的人，哪怕就是正常流程办个事，也确实会方便很多。

也是没办法的事。

转眼，过完春节我上班了，他还是那样联系着，时而热络，时而两三天不说一句话，不过我无所谓，正月那次见面，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多方撒网在找对象，所以，我只是配合着，在他收网前，给彼此一个机会。

但有一次，却让我对他彻底失望。

我在周末去省内周边玩了两天，发了朋友圈，他忽然私聊我，酸溜溜地说，你这生活才丰富了，这一趟不少钱吧。

我真想怼他，但我止住了，我说还好。

没想到他变本加厉，说，我们这工作没意思，不如你们这潇洒。

又是一通阴阳怪气。

我彻底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

09

那一年清明节，我回老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回来的消息，他给我打电话要从县城接我回村里，以同学的名义。

我想，同学的名义确实是最安全的，进可攻退可守。

他去车站接我，接上我后，临时说单位有事，于是，拉着我去了他单位。他大约在处理一个很重要的文件，我等了很久，他仍然在忙，于是我出来绕着那个大楼散步。

大楼背后就是山，整个政府大楼背后，被山挡着，不种怎么，那种不愉快的，逼仄的感受扑面而来，我想，如果我回来这个县城，我恐怕没有更好的去处，我唯一的去处，可能是跟大多数人一样，拼命地，挤破头一样，往这里挤。

并可能在挤成功后，被某些优越感占据着，既羡慕别人的自由，又打击别人的自由。

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想逃离的冲动。

我去单位找他，他自豪地跟我介绍单位的那些重要文件，但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拿着那些重要文件，好像就能决定老百姓的很多事一样，我觉得他活在一种又真实又骄傲的虚妄里。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虽然那时候，我根本还看不清以后的生活，也说不清我到底想要什么，但我却，坚定了不想要什么。

10

我跟他告辞，说有事想自己回，没想到，他立刻就说忙完了工作，坚持送我。

我仍然保持了应该有的涵养，我答应了他。

一路上，他又给我介绍他的家庭情况，他的几个妹妹，他爸妈给他的结婚安排。

最后，他落脚点，还是建议我考试，说从新疆回来也好，在家乡知根知底，挺好的。

他铺排得极其细致，好像是讲给我的未来，又好像不是。

回到家后，母亲邀请他来家里坐，他答应了，还帮母亲做了家务，在院子里忙碌。

我明显能感觉到暧昧气息，但他的高明之处在于，从来都不挑明，我无从拒绝。

11

那次我离开老家后，又是半年没回去，期间那个男生一如既往地联系我，劝我考公务员，还定期把各种考试公告发给我，但其实，那些公告我们比谁都第一时间发现。

期间，我跟一个老家的朋友聊起他，朋友说，你说那个谁，他都快结婚了呀。女朋友是高中老师，还开着一个小饭店。

我说，高中老师挺适合他的，他应该就是想找一个这样的。

但不久后，我又听那个朋友说，那个高中老师找了个拆迁村村长的儿子，把那个同学甩了。

好吧，相亲市场上的，物竞天择。

食物链的最顶端，也还有最顶端的猎手。

我甘拜下风。

此后我彻底下决心把他拉黑了。

但朋友还是不定期给我传递他的消息，说是最终找了个药店上班的女生，胖胖的，还给我看了他们的结婚照。

对这个结果，我也很理解，从实用主义来讲，县城择偶，离不开衣食住行，而这些眼下都好解决。

人们干什么难呢？办事难，看病难，教育难，所以，我猜想，他肯定会在这三难中，选一个，不是公务员，就是医生，或者是老师，反正肯定是其一，以搭一个容易方便的桥梁。

果不其然。

只是，药店营业员，还是算了吧。

至此，实用主义的相亲，拉开了序幕，此后的相亲履历中，我也遇见过更实用的，但我也见怪不怪。

人毕竟是要吃饭的，要生存，选择婚姻，能让吃饭更容易，生存更简单，何乐而不为？

只是，我终究是，对现实还残存着一些梦幻的想象。

不管能不能，先心存希望，期盼一个相对纯粹的人。